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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忍一時，絕不忍一世

作者：暖春半夏    

　　謝寧然正在和老邵先生說話，聽見林語菲進來的腳步聲，兩人同時朝著林語菲看過來。

　　看著老邵先生還算精神的模樣，林語菲真心實意地松了一口氣，笑著走過去：“老邵先生，您醒啦。”

　　老邵先生輕輕抬了抬手，面上露出了點笑容，但由于還插著鼻飼管和氣管，沒辦法發(fā)出聲音。

　　謝寧然握著老邵先生的另一只手，看著林語菲：“我也覺得很驚喜。既然老邵先生這么努力，我們是不是要給點獎勵呀？”

　　林語菲嘴角一抽——獎勵？什么獎勵？老邵先生又不是小孩子，況且這是在醫(yī)院啊，你情況好轉(zhuǎn)了難道不是應(yīng)該的嗎？謝寧然該不會是幼教出身半路去學了中醫(yī)吧？那中醫(yī)的準入門檻真是太低了！

　　只是林語菲的視線落在老邵先生的臉上時，她心中的那些吐槽又全都消失了。 老邵先生笑得眉眼彎彎，顯然也是很認同謝寧然的話的。

　　沉默了一下，林語菲問：“你想給老邵先生什么獎勵？”

　　謝寧然笑呵呵地說：“給老邵先生一個權(quán)力，讓他選擇要不要拔掉這些管子呀。”

　　林語菲的臉色有點不好看，但是看了眼躺在病床上動彈不得但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的老邵先生，努力深呼吸一下，對謝寧然招了招手，讓她先出來。

　　謝寧然輕輕拍了拍老邵先生的手，高高興興地和林語菲一起離開了病房。

　　林語菲一直帶著謝寧然到了病房走廊的樓梯口，壓抑著怒火說：“謝醫(yī)生，我不知道你對老邵先生的健康狀況了解多少，但是你也看過病程，應(yīng)該知道氣管插管和鼻飼管都是今天凌晨才剛剛插上的，插管確實會讓患者難受，但是貿(mào)然取下插管，卻會影響患者的生命安全！你怎么能當著患者的面說這么不負責任的話呢！”

　　謝寧然點了點頭，認真地聽完了林語菲的話之后，才說：“林醫(yī)生，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我們現(xiàn)在面對的并不是普通患者，而是老邵先生啊。你覺得，以老邵先生的理智，他在做出任何一個決定的同時，會沒有事先完備的分析嗎？”

　　林語菲皺起眉頭，顯然并不贊同謝寧然的話：“老邵先生對于醫(yī)學并不了解，所以才要我們這些醫(yī)生為他們制定診療計劃！你這樣把選擇權(quán)交給患者，才是真正的不負責任！萬一出了事故，你拍拍屁股就走了，我們怎么辦？”

　　面對林語菲堪稱嚴厲的指責，謝寧然反而是抿嘴一笑：“這是你的心里話了吧。”

　　林語菲有些煩躁地皺起了眉頭。

　　謝寧然柔聲安慰她：“你壓力太大了，什么事故不事故的，別說老邵先生不會做出危及自身的決定，就是會，最終的決定權(quán)不是還在我們手上嗎？”

　　“你的意思是說你要欺騙患者了？”昨晚沒休息好導致的頭痛、餓了一天導致的胃痛、被邵振堯威脅的憋屈、強行被塞了一位“指導專家”的委屈，在這一瞬間爆發(fā)出來，林語菲冷笑著說，“哦，我差點忘了，大忽悠是你們中醫(yī)的傳統(tǒng)吧？我告訴你，這是省醫(yī)，在這里工作的都是經(jīng)過嚴謹訓練、有醫(yī)德的醫(yī)生，可不興你們走江湖那套！你要是想忽悠患者，行，出門左轉(zhuǎn)派出所，沒人攔著你！你不要在這里敗壞省醫(yī)的名聲！”

　　謝寧然從昨天晚上就知道林語菲遲早要鬧這一場，這個姑娘看上去文靜又理智的，但看她敢和邵振堯嗆聲的模樣就知道，這明顯是個從小到大都被寵著、在學校里又沒有經(jīng)歷過挫折的天之驕女，這樣的人，可能會審時度勢忍一時，但是絕不會忍一世。

　　謝寧然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不高興，神情柔和而包容，就像在看一個發(fā)脾氣的孩子：“你覺得和病人家屬談話，也是在忽悠他們嗎？”

　　林語菲深吸一口氣，反問道：“你現(xiàn)在是在和病人家屬談話嗎？”

　　謝寧然笑了笑，正要說什么，就看見秦勇站在走廊的門邊，正探頭探腦地往她們這兒看，立即停了話頭，笑著問：“您好，請問有什么事嗎？”

　　秦勇有些尷尬得笑了笑，晃了晃手機：“我外賣到了，我下去拿一下，我什么都沒聽見，你們繼續(xù)，繼續(xù)。”說完，秦勇螃蟹步從她們身邊走過去，一溜煙就下了樓梯。

　　林語菲還是第一次在醫(yī)院里發(fā)火，也有些尷尬，看了眼神情依舊的謝寧然，不知道為什么就有點泄氣，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羞恥：“那個，我也沒別的意思，只是我們做醫(yī)生的，最好還是不要欺騙患者比較好。”

　　謝寧然點了點頭：“以后不會了。”

　　見人家這么溫柔寬容，林語菲越發(fā)覺得不好意思，解釋道：“我剛才急了，不是故意要罵你的。”

　　謝寧然擺出一副認真的表情：“這倒是要道歉的。你們西醫(yī)實在太容易對中醫(yī)抱有偏見了。你看，偏見其實并不能解決什么問題。關(guān)于這一點，你也要改一改。”

　　林語菲眨了眨眼睛，沉默了片刻，勉強點了點頭。實際上，她并不覺得自己對中醫(yī)有什么偏見，說到底，禍起蕭墻，祖國醫(yī)學到了如今這個地步，要說它是沒有問題的，林語菲并不相信。

　　謝寧然很自然地說：“哦對了，關(guān)于中藥湯劑，你們醫(yī)院并沒有我想要的中藥材，我用自己帶的藥材在外面熬好了帶進來給老邵先生，同時，還請你開放你的賬號密碼給我，這樣我才能錄入醫(yī)囑。”頓了頓，謝寧然笑了笑，說，“不會讓你背黑鍋的。” 林語菲沉默地看了謝寧然一眼，雖然心里還有些不痛快，但他們科室里醫(yī)生工作站的賬號密碼基本上都屬于公開的秘密，有時候還會給實習生，讓他們幫忙寫寫病程，所以并沒有什么不能給的。

　　林語菲干脆利落地報了自己的賬號密碼，一轉(zhuǎn)身，就看見秦勇拿著外賣盒子、以一種躡手躡腳、猥瑣得不行的姿勢從電梯里出來。 好在謝寧然并沒有就此發(fā)表什么評論，也沒看林語菲尷尬的表情，從樓梯下去了。

　　林語菲松了一口氣，和秦勇前后腳走進科室，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你剛才那是什么姿勢啊，我剛在謝寧然面前夸了我們醫(yī)院的醫(yī)生，你要不要這么打我的臉？”

　　秦勇倍覺冤枉：“我這不是想盡量讓你們不要注意到我嗎？”

　　林語菲嘆了口氣，累覺不愛地坐在靠背椅上：“我是真搞不懂那些中醫(yī)到底在想什么。”

　　秦勇和林語菲可不是一個組的，除非對方請教，否則他們也不會就患者的情況討論什么，更何況謝寧然是直接向邵振堯負責的，秦勇自認沒人能招惹那位煞神，并沒有接話。

　　好在，林語菲也只是抱怨一句，并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她的肚子被外賣的香味刺激得直叫喚，憤然起身：“不說了，我去覓食。” “去吧。”秦勇笑著擺了擺手，趁著得閑，埋頭吃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