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時候,趙正楊坐在了江書恂的身邊。
江書恂驚了一跳,她已經不知道什么是夢什么是真的了。她只好想,痛苦的都是真的,美好的都是夢幻的。
“怎么趴在鋼琴上睡著了?”
他發完脾氣,不知道去哪里轉了一夜,臉色也不大好。江書恂的樣子更難堪,頭發散亂,面頰紅紅的,眼睛也哭腫了。趙正楊想起自己真對不住妻子,給她抓了抓頭發,更亂了:“對不住,我……唉,鋼琴要是修不好,我陪你新的吧!”
“不用破費了,咱們誰會彈呢?!?br>
他們心里都有萬般的話想說,沉默了一會,趙正楊說:“你也上樓洗洗臉,再睡一會兒吧?!?br>
江書恂望著丈夫上樓的身影,忽然驚出一身冷汗:陳之恒!
“先生,您昨晚是和陳之恒在一起的么?”
趙正楊點點頭:“對不住,是我昨晚遇到他,喝了幾杯。不是故意出去喝酒的。”
江書恂渾身打顫,趙正楊看妻子頭發蓬亂面容驚恐,下樓輕輕握住她的手:“你怎么了,對不起,我是不該喝酒的,實在心里煩亂,以后不會亂發脾氣了……”
“是他……他還說了什么嗎?”
趙正楊搖搖頭:“喝酒,喝了很多酒。”他的頭還有些昏,臉色也不好:“喝太多了……”
郭媽聽到趙正楊的聲音,也跑了出來,老大媽一夜和衣而睡。她以為兩個人還會吵架,卻看到他們夫妻拉著手,江書恂還在哭:“你,你別再跟陳之恒在一起了!”
趙正楊不知道妻子為什么這么驚恐,郭媽讓她別哭了,先生回來了,讓他休息休息再說。江書恂忽然痛哭道:“本來我想告訴我,可是Eric不肯,他說怕影響曉蕾的婚事。我又膽小,想等到有他幫忙再跟你講的?!壁w正楊一驚,沒想到還有這層關系,原來吳霜威竟然就是吳正豪的叔叔,那妻子每回面對吳家,豈不是更揪心了么?
“本來老師和我一直在幫霜威找他媽媽的下落,也想等曉蕾的婚禮結束了,大家能坐下來慢慢談的時候再告訴你一切??晌覀冊趺匆舱也坏剿寢?,她怎么會突然出現在婚禮上,甚至連Eric這個主人都不知道?先生,你喝醉了的時候不知道,是陳之恒把我帶去見霜威媽媽的,還有先生你為什么會知道我在那里,又怎么知道那就是霜威的媽媽?是不是他帶你去的,是不是他告訴你的!”
趙正楊頭腦脹脹的,喃喃道:“沒有道理啊,為什么要這么針對你,他根本不認識你。莫非……”
江書恂打斷丈夫,原原本本把自己和陳之恒說了出來。趙正楊宿醉的酒一下子醒了,緊緊抓著妻子的手責備道:“太太,這種大事你怎么也瞞著我們!還有吳正豪,憑什么煽動你去做這種危險的事!”他忽然在心中設想出妻子一萬種忽然遇難的可怕場景,眼淚就流了出來,哽咽道:“幸好他后來收手了,你就這么粗心膽大地繼續在診所繼續工作著……”可他忽然停住了:“事情過去那么遠,又用了這么曲折的方法折磨你,到底為了什么?”
“一定是他恨我害死他的兄弟,他是漢奸,他知道你并不反對日本,恐怕要拉你下水!”事實上,陳之恒并沒有和趙正楊說什么政治上的事,但妻子也不會拿這事說謊,趙正楊很不解:“他以前是很激進的愛國分子,我以為他是做了生意以金錢為宗了,怎么又會去做漢奸。”但想來,和陳之恒交往不深,過去的事也只是聽說,他更沒想到陳之恒和妻子居然有這么深的矛盾,趙正楊忽然恐懼起來,他掙脫妻子的手:“不,我想不會的……不,太太我相信你不會瞎說,可,可實在太離奇了……好,以后我們不理他了?!彼幌肷蠘切菹?。
客廳里落地鐘噠噠地響著,他們的生活好像又好像跟著指針一起回到了起點了。
郭媽讓她別想了:“以后別去診所了?!?br>
江書恂聽了一會兒指針走動的聲音,才疲憊地點點頭:“大媽,好像是做夢呢!”
“你也上樓睡一會兒,別哭了?!?br>
郭媽想到江書恂等不到了吳霜威的時候,她剛回家的時候是發脾氣的哭,哭里面帶著撒嬌和耍性子,郭媽好笑大過心疼。可真的等了三個月,吳霜威沒有來,上海的姑媽說他早就出發了,江書恂知道吳霜威恐怕真的不會來了。再哭,就是忍著淚水,郭媽才舍不得極了,她不怕孩子撒嬌,就怕這孩子太懂事了。她求老爺,讓小姐還回學校,江懷南卻硬逼著女兒去上海,說已經答應了人家的事不能反悔。
“姑爺,小姐是個人,不是個物件你拿來賣人情的!”
從陪嫁來到江家到白氏太太去世這些年,郭媽都對姑爺都尊敬而順從,甚至連江懷南后來對女兒的疏遠,郭媽也很理解,誰讓白氏太太沒有留下男根,在家里不硬氣呢!江懷南雖然表面疏遠女兒,可每月定時來院子陪女兒吃飯,乃至賣田地送女兒留學,郭媽也都知道??晌í氝@件事,就不能有商量嗎?讓小姐繼續讀完書,她年紀雖大,可總統夫人不也到三十歲才嫁人的么,這是新社會,不能包辦??伤幻靼捉瓚涯咸珦呐畠涸俅巫杂蓱賽郾粋Φ男牧?,吳霜威的猶疑更讓他厭惡,就是盧韞莛跪在他面前請饒他也不會原諒吳家的無理?,F在趙家這么喜歡女兒,就算趙正楊沒有愛情,可女兒漂亮又有文化,怎么會愛不上女兒!郭媽含淚想,只可惜趙正楊開竅得有些太晚了。
郭媽起先擔心江書恂會因為吳霜威的回來產生動搖,這些和趙正楊不冷不熱的日子她也看在眼里了??晒鶍屖莻€傳統的老太太,不消說他們好不容易關系好了,又收養了囡囡,就算仍然是過去的日子,哪怕當初江家父女賭氣,郭媽是最不肯和趙家的結親的那一個,可要讓江書恂離婚再嫁,郭媽無法接受。可江書恂說,原來盧思遠就是吳霜威,他已經成了那副鬼樣子,郭媽又暗中心疼江書恂,她只能留在趙家,如果趙正楊小心眼發作,她只能遭受丈夫的道德譴責。
其實郭媽知道吳霜威之所以沒來找江書恂,一定是江懷南阻攔了。吳霜威本不想再提,他向郭媽道歉,說是自己懦弱了害書恂這些年沒過好,現在又過來攪亂她的生活,但是過去的事情不要再提,提了書恂會傷心。
“你知道她好哭,你把自己害得這么慘為她想過么?”
吳霜威長長地嘆氣,搖頭低聲道:“大媽,書恂說過世上最愛她的人就是她的保姆大媽,您不想她傷心,我也不愿意,可既然已經如此了……我只希望趕緊離開這里,去美國也好回印度也好,我實在不該來的?!?br>
嵐云扶他坐起來,郭媽看到他恐怖的樣子,恨中有心疼,她記得江書恂一封封信里訴說吳霜威的好:
“好大媽,這件事情我還沒有向父親稟告。霜威的母親并不大滿意我們的戀愛,可我和霜威都很有信心破除他先前的包辦婚姻的束縛的。大媽,等到霜威的母親真正接納了我們,我便和霜威一齊回國見您和父親,您先不要和旁的人透露這件事,哪怕是父親也不可以呢。好大媽,先前趙家退婚我其實才不生氣呢,我哪知道那位趙公子的高矮胖瘦喜好脾性?不過現在看來和我也不大有什么關系了,大媽,我的心底可容不下別的人了?!?br>
“吳先生,是不是老爺不許你來找書恂的,可你都到了山東,為什么輕言放棄了?”
吳霜威點點頭,看了看進屋的媽媽又輕輕搖頭,我怎么好說是我媽媽打電話到江家大罵讓書恂爸爸惱火,她爸爸要我和媽媽斷絕關系,我怎么做得到!他忽然想到自己后來流浪去了印度,很多年沒有音訊,和斷絕關系有什么兩樣,還多害了書恂凄苦了這些年,虛妄的悲哀深深不絕,只好搖頭說:“大媽,里面發生了很多事情,我是為書恂好的,只是我太懦弱了,害了大家伙兒?!?br>
郭媽看他神色苦楚,知道自己孩子未必心中沒有吳霜威了,吳霜威也未必不依舊愛著江書恂了,可這會兒說這些都是無用的,她只想他們的花壇好好開放,囡囡快些長大,書恂再生個真正的自己孩子,她太害怕生活的無序和孤獨了。
“吳先生,現在書恂跟我家先生又不好了。你說可怎么辦呢?”
郭媽拍著胸口連連嘆息:這都許多天過去了,江書恂除了去診所,大部分的時間就是在屋里看著囡囡出神。趙正楊在書房屏氣凝神地寫他的文章,摘抄他的筆記,如果不是客廳里的落地鐘每半個鐘頭報個時,趙家這安靜的小樓簡直像是被什么絕望的氣息凝滯了。
趙正楊偶爾站在樓梯口向下望。鋼琴已經完全壞了,江書恂請工人把鋼琴搬走,那兒的地毯便下很大一塊空白,很難看。江書恂便放了一個花架在那里,買了顆很大的君子蘭。趙正楊向下望的時候,江書恂正在那里擺弄著君子蘭。夏天正是君子蘭開花的季節。客廳上吊著的風扇呼呼地吹著,蘭草的葉子輕輕抖動著。囡囡很響地打了個噴嚏,立刻又很乖地自己擦擦臉,本來面色沉靜望著蘭草出神的江書恂也忍不住微微笑了笑。趙正楊很喜歡從高處俯瞰他的太太,尤其顯得江書恂嫻靜美好,就像那天的傍晚他從書房的窗口向外探望著,他的太太像幅畫兒似的站著。趙正楊覺得眼眶酸酸的,他似乎丟掉了很多寶貴的東西,現在想一一重拾,還有可能嗎?
江書恂抬頭看見丈夫怔怔地望著樓下,趙正楊很抱歉地對江書恂笑了笑,對不起我是個小氣的人。他傴僂的身材有點老年人的氣息了,這是從前的吳霜威絕不會有的。江書恂的心被什么堵塞著,長長的嘆息也無法解除這種苦辛。
囡囡看到爸爸在樓上,伸著手撒嬌要爸爸抱。趙正楊看到女兒的笑臉,看到他太太做錯了事小心翼翼地討好,心里很酸楚,她本沒有做錯什么,是吳霜威沒擔當又把自己害慘了,跑到這里來增加她的煩憂。他的太太一直考慮到丈夫的心情,考慮吳家的婚事,獨自把這些事扛下來,趙正楊想到她之前受傷,越發欽佩妻子的大義、熱血,只是這事涉及微小的愛情的表達,說不酸溜溜的是不可能的。囡囡得到了爸爸的擁抱,手里拿著一個被她扯斷了胳膊的娃娃,趙正楊輕輕拍拍女兒的頭:“小調皮,你又搗蛋了?!编镟锢^續執著地把要斷的娃娃腿往下扯,嘻嘻笑著。
“大媽呢?”
江書恂扶好花架,低聲說大媽去醫院送點東西了,待會回來。趙正楊哦一聲不知道說什么好,他很不愿想到妻子過去的情人,雖然道德上沒什么可譴責的,可他是個自私的男人。
“我很抱歉為什么會和陳之恒做朋友……”
江書恂苦笑道:“是我自己撞上的,他又恰好是你同學,不關你的事?!?br>
“我是說,是我過去不好,害你一直沒告訴我真相。陳之恒也是,吳先生也是,要不是你怕我生氣沒說,就不會這么難堪。”
江書恂說要去做飯了,趙正楊抱著女兒陪她走到廚房,大媽說天氣熱怕先生吃得油膩不舒服,買了蟶子和蛤蜊泡在水里,蛤蜊懶懶地偶爾吐個氣泡。筍子和火腿仙貝也切好了,配了一把雞毛菜,紅的紅白的白綠的綠,看著清爽又美味。中午做炒海鮮和腌篤鮮,難為郭媽是北方的老太太,為了自己學了很多南方菜的口味。趙正楊看到妻子卷卷的長發用絹花發卡扎起一簇,穿的是藏青色絲綢長裙,上面有白色花紋。他想,要不是該死的吳霜威,他們現在應該在廚房里有說有笑的。
妻子說不愿離開這個家,趙正楊懸著的心應該放了下來,卻充滿不自信的懊惱。他問要是吳霜威的身體是好的,她還愿意留下來么?他一開口就后悔了,這是多么侮辱人格的話語啊,可她只是要哭的樣子,隨即又忍住了:“哪有這么簡單的事?!苯瓡f的是賭氣的話,她本可以好好說那時他們已經和好了,即使吳霜威好好地出現在面前她也不會回頭的,做人的基本道德她還是有的??烧煞蛘f這種話,她心里委屈,把自來水開大了,眼淚又不能掉到米飯里,她忍著忍著忽然哇一聲哭了出來:“你要怪就怪,要罵就罵,陰陽怪氣的干什么?!壁w正楊急忙放下女兒去拉她的手,也被妻子甩開了,趙正楊低聲道歉自己的小心眼,江書恂也不理他,哭好了自己洗米做飯。
“我要是早點對你好就不會害怕了,我老做夢你走了,把我一個人丟下,這幾年我做的混賬丈夫我自己還不知道么,這也是該得的。我也不是老古董,我也知道女性解放,我只可憐如今你想走也沒地方去,更害怕你是為了大人和我結婚的,再為了家里大人和我繼續過下去,我是個什么糟糕脾氣又憑什么要你忍受……”
他再去拉妻子的手,江書恂就不拒絕了,妻子的眼淚又苦又澀,趙正楊想到小時候嚼樹葉,冰冷的味道,但不難吃。
趙家小屋大半個月來才頭一回有了笑聲,曉蕾還是不改活潑的性格,也許很多年后他們將如沈文韜夫婦一樣和諧又親密。趙正楊邁著緩慢的步伐,心里酸溜溜地想著。他很期盼自己能有像沈家夫婦般的幸福美滿,可他和江書恂都是沉悶的人——可能江書恂原先不這樣的。囡囡在曉蕾的懷里嘎嘎地笑著,她看見爸爸下樓了,拍著手笑著要爸爸抱。趙正楊雖然小氣,卻不好意思在曉蕾面前掉價,急忙把女兒抱了過去,細心地替女兒擦著汗:“這么熱的天怎么不嫌熱呢?”囡囡白凈的面龐紅彤彤的,有些勞累的在趙正楊懷里喘著氣,趙正楊吻了吻女兒的額頭:“讓婆婆給你洗個澡,吹吹風扇好不好?”囡囡撥浪鼓般地搖著頭,小辮子啪啪抽在了趙正楊臉上,趙正楊卻像得意地夸獎女兒似的說:“小丫頭,調皮鬼……”
“江醫生不在家嗎?”
趙正楊哦了一聲,他才發現妻子不在家。
“書恂去醫院有些事了,可能過會兒就回來,你多坐一會吧!”郭媽在收拾桌子,話語里包含著對趙正楊冷漠的譴責。趙正楊也聽了出來,他摸摸女兒的額頭,有些尷尬地嗯了聲。
“趙教授,我們要走了?!壁w正楊和郭媽都啊了一聲,沒想到這么快。曉蕾有些感傷地說:“下周一的飛機。還有叔叔一家,一起走的。”趙正楊見曉蕾提到了吳霜威,便唔了一聲,不然你讓他說什么呢?
“太太待會就回來了,你對她講吧!”趙正楊抱著女兒就要上樓。他也是很奇怪的人,之前是多么想知道吳霜威的事,現在卻一個字不想聽。
曉蕾知道江書恂今天出門。吳霜威的手術先不做了,他們去了美國有更好的醫療條件,比在上海的成功率更好,只等吳霜威這邊全部拆了線就即刻啟程。江書恂是去醫院替他辦理出院手續以及向魏主任致謝道歉的,人家本來是要早早地去美國的,硬生生被江書恂和Eric留到現在,卻結果不做手術了!這實在是說不過去的啊。更何況,吳霜威要走了,沈家夫婦能不來嗎?
曉蕾快步上前攔住了趙正楊,她不是江書恂,愁苦都埋在肚子里,她是一顆甜美的水果糖,噼里啪啦的。“趙教授,叔叔和江醫生只是過去是很友好的朋友,他如今落了難,江醫生既掛念著老朋友的情誼,又顧及你的感受,又怕我和正豪的婚禮受影響,這才遲遲沒有把事情說給你聽。趙教授,你看江醫生是很好的人,她是受了很多的委屈的。您跟他都是讀過很多書的人,我雖然不大懂中國人的道理,但我懂得夫妻間的道理,做丈夫的怎么能不心疼妻子呢?”
郭媽聽得很感動,她連連拍著桌子說:“正楊正楊,曉蕾說的很對啊。”趙正楊抱著女兒扶著樓梯的扶手低著頭,他細細想了一會兒,他想什么都是對的,就好像組合得似乎有些不能嚴絲合縫。曉蕾哀求道:“趙教授,江醫生和你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你們和囡囡簡直叫人羨慕得不得了呢。我從小就認識了江醫生和叔叔,他們是曾經很好過,但怎么也比不過你們一家現在的好啊?!彼脑挓o意間觸動了趙正楊,趙正楊一直對自己的家庭抱著悲觀的自卑的,可是那樣活潑天真的曉蕾說他的家庭值得別人羨慕,他的家庭好過了吳霜威,趙正楊微微有些釋然了。曉蕾本來還想說,你和林文漪的事情江醫生可計較過?但她話到了嘴邊硬是咽了下去,她是結了婚的小婦人,不再是完全口無遮攔的嬌小姐了。
趙正楊從幽暗的客廳望了出去,庭院里的花壇顯得很是青蔥,十分的富有生機。他望著郭媽,郭媽含著眼淚點著頭?!疤灿X得很好嗎?”他在心里問著,但他也不敢親自去問江書恂,他幾乎已經料到了江書恂微微帶著些愁苦的微笑的神情了:“很好的,先生?!彼欢ㄊ沁@樣的,就像江書恂問他,他同樣會很緩慢地說:“很好的,太太。”反倒是曉蕾急促又真誠的話顯得十分的真實,郭媽含著眼淚急迫的點頭十分的富有人情味。
趙正楊的布鞋踩在樓梯上,曉蕾的心漸漸地沉了下去。趙正楊突然轉過身輕輕地問道:“曉蕾,我該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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