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城最繁華的街市有一家萬福客棧,因為地處鬧市,所以萬福客棧從來都是客滿。眾聲喧嘩中,一個麻灰色衣衫的男子手持天青色的汝瓷茶杯,旁若無人地喝茶。他無意識地向外張望,突然看見一個白竹布衫的青年男子肩上挎著一個藍竹布包袱,滿腹愁緒地正朝一家當鋪走去。
麻色衣衫的男子低聲對身邊的玄衣男子道:“你跟上他,悄悄地!相機行事,不必稟報!”
玄色衣衫的男子會意,迅速地撥開人群走了出去。見那白衣男子從包袱中取出一件水貂皮長襖,抖了抖灰塵,然后輕輕地撫摸了一會兒,毅然向柜臺走去。
“老板,這水貂皮襖子,能當多少錢?”白竹布衫的男子遲疑了一會兒,有些羞怯。
“來,我看看!”帶著青色皮帽的中年男子,看到水貂皮襖子的一剎那,眼睛放光,隨后,他眼中的光彩,慢慢地暗淡下去,似乎不屑一顧。
“這不是水貂皮,不過是尋常羔羊毛蠟染而成的。看公子著急,郭某人一向急公好義,30兩銀子,一口價,如何?”
“30兩?你……”白竹布衫男子憤怒了:“你這……不是乘人之危嗎?”
“公子,似這等貨色,我家庫房多得是,公子,要不信,你隨我的伙計去瞧瞧?”姓郭的老板傲慢地指著身旁垂手而立的伙計。
“公子,做生意嘛,講求的是一個你情我愿。黃蓋打周瑜,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公子要是嫌便宜,那就請回吧!”郭老板似乎不屑地,將襖子往白竹布衫男子一推,那襖子竟然滑下去了。
白竹布衫男子抱著襖子,看著無動于衷的郭老板,思忖半天,忽然長嘆一聲,復又將襖子遞給老板:“當吧……就30兩,你且好生看護好我的襖子,來日我定當贖回!”
“贖回?”郭老板暗自笑了一聲,他這當鋪開了幾十年了,從來沒有看到落魄之人能有能力贖回的,不過是聊以自慰罷了。
白竹布衫的男子拿著銀子,失神地走出當鋪。
玄衣男子迅速地閃進當鋪:“郭老板,可否借一步說話?”
郭老板不知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那玄衣男子低聲道:“我有上等貨要當,不便在大庭廣眾中示人,請郭老板行個方便!”
說完往懷里掏出一個烏金盒子,郭老板大喜,今兒一早就聽見喜鵲在窗邊的梧桐樹中叫,果然是好事連連。
剛走進后院,郭老板突然感覺一個尖尖的硬物抵在腰間,他往下一瞥,是一柄寒光閃閃的短匕:“走,快走!”
那人待他進房后,將房門迅速地閂上,刀子從腰間移到了脖子:“好你個奸商……方才那人,是我表弟,他是讀書人,忠厚老實,你怎敢訛詐他?”
“好漢,先……先把刀放下,有話好好說,好好說!”郭老板嚇得面如土色,趕緊求饒。
“你用30兩銀子,白白得到一件價值500兩銀子的波斯水貂。你可知道這水貂皮的來歷?”玄衣男子厲聲喝道“小人……小人不知,請貴客示下!”郭老板戰戰兢兢。
“這是名貴的波斯水貂皮襖。所謂‘風吹皮毛毛更暖,雪落皮毛雪自消,雨落皮毛毛不濕’,素有‘裘中之王’、‘軟黃金’之美稱。你怎敢將它污作羔羊皮?”玄衣男子的眼睛里,射出一道寒光。
“小人……小人吃了豬油蒙了心,下次……下次絕不敢了!求好漢饒命!”郭老板看那玄衣男子手背的紋飾,仿佛看見了魔鬼一般,求饒不迭。
“暫時留你一條狗命,你且好生看護好這水貂皮襖,若有絲毫損壞,我定取你性命。讓你的人,包了500兩銀子,我替你跑腿補還給人家!”玄衣男子看著不斷討饒的郭老板,露出鄙夷之色。
“是,是……小的即可就去辦……趙升,趙升……趕緊包500兩銀子給這位大爺。”
“好勒!”小伙計脆生生地答道。
“好你個大頭鬼!”郭老板在心里暗暗罵道!
“這位仁兄,請留步!”白竹布衫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連云開。
“你……你是何人?”連云開疑惑地看著玄衣男子。
“路見不平罷了。公子,這500兩銀子,還有當票,你且拿著,好生保管,其他的,由我善后!”玄衣男子將一個沉甸甸的包袱和當票遞給連云開。
反復確認無疑后,連云開一抱拳:“壯士,請留名,日后定當相報!”
玄衣男子輕輕搖頭,笑道:“舉頭六尺有神靈,公子不必謝我,公子行善,自有福報!”
翠兒離去之后,連玉第一個不依,整日哭喊著要翠兒回來。連云開著人找遍云州城,卻再也見不到她的蹤影,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
老仆秋媽年老力衰,除了照看兩個四歲的頑皮娃娃,還要操持家中的一切家務。
原打算再招個小丫鬟,然而考慮各項開銷支持,連云開遲疑不決。父母和夫人的去世,原本還算殷實的家,慢慢變得只可勉強維持。
父親留下來的字畫,老宅從前的古玩和家具,能當則當,能賣則賣,這不,今日又將自家的水貂皮當了出去,幸而遇見貴人,才未遭奸商宰割。
見連云開從當鋪回家,秋媽匆匆走進里屋,拿給他一個紙條,道是一個過路人進來討口水喝,那人環視四周后,央秋媽給給他筆墨紙硯,寫了一張字條,讓她務必親手交給連云開。連云開將信將疑地打開紙條,原來是約他酉時在狀元橋相見,有要事相告。
按照那人紙條的指引,連云開來到狀元橋,他壯著膽子,四下張望。沒有月光的夜晚,四周黑魆魆的,靜寂無聲。唯有那河邊的垂柳在冷冷的夜風中四顫,有些怕人。見四下無人,連云開有些憤怒,被騙了?
“連某一介文弱書生,手無寸鐵,何必裝神弄鬼?出來吧!”
連云開話剛落,只見一道黑影從橋底躍起。那人雙手敏捷地攀住橋欄桿,以為支撐點,身體倒豎,緊接著向上一個前空翻,最后穩穩當當地落到橋面。
連云開猛地一驚,不覺后退兩步,此人身手不凡,且來者不善!孰知那黑影卻慢慢走近連云開,抱拳頷首:“驚擾連先生,恕罪!”
“是你?……不知壯士有何指教?”連云開聽那人的聲音,認得他是白天相助的玄衣男子,連忙抱拳稽首回禮。
那人不說話,兩手直管在脅下索索地解著什么。是一個包袱,他解開包袱,拿出一包鼓鼓的東西,遞給連云開。
“這是什么?”
“連先生,這是500兩銀子,望您收下!”
黑衣人語氣誠懇。
“無功不受祿,這來歷不明的銀子,恕連某不能接受!”
連云開推開他呈上的包袱,滿臉狐疑:“你約我見面,只是為了送我銀子?”
黑衣人語氣平靜:“我也是受人之托。”
連云開搖搖頭,對那黑衣人道:“你走吧,我是不會接受這不明不白的銀子的。”
正欲轉身離去,那黑衣人突然跪下:“請連先生務必收下,否則,小人當長跪不起!”
連云開見黑衣人這番舉動,更加迷惑不解,他冷笑道:“天底下竟然有這等奇葩之事,竟死乞白咧送人銀子的!”
那黑衣人伏地而泣:“請連先生務必收下銀子,否則……”
“否則如何……”連云開緊逼不舍。
“否則,小人辦事不利,將要被我家主人責罰,輕則削指,重則斷臂!”那黑衣人提及他主人時,充滿了驚恐。
“天下竟有這等暴虐之人?”連云開更加憤怒了。
“你若不說明原委,我是不會收取你的銀子的。我怎知你這銀子,不是贓銀?官府若追查起來,我豈不是要替你受牢獄之苦?”
連云開決意將計就計,誘出他的真話。
“連先生放心,這銀子絕對干凈……是我家主人多年的積蓄。”黑衣人信誓旦旦。
“這就更奇怪了……哪有將自家辛苦積蓄,強迫別人送人的道理?”連云開故作迷惑不解。
“皆因……連先生于我家主人有恩。我家主人說,他理當盡義務。”
“難道是……他?”聽到“義務”二字,連云開的心仿佛被馬蜂蟄了一口般疼痛起來。
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且告知你家主人,此刻,他豈能剜肉補瘡?我們連家,廋死的駱駝比馬大,暫時還能支撐幾年,什么時候支撐不住了,我自會找他討要。”
“先生……”黑衣人欲言卻止。
“只管將我這話轉述給你家主人,保你安然無恙。”連云開正色地對黑人說。
黑衣人遲疑了一會兒,正要離去,卻聽到連云開喊了一聲:“慢著!”
“連先生,你?”黑衣人以為連云開改變主意了,趕緊轉身回來。
“我有一句話托你帶給你家主人‘十年之內,勿來驚擾,該做的,我萬死不辭,不該做的,利刃擱在脖子也不懼,我連云開心里敞亮著。’”
那黑衣人撲通一聲跪在連云開面前:“先生,乃真君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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