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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有女初長成

作者：三旌    

　　 “宋太醫，這‘一點朱’究竟為何物？”宋太醫思慮良久，辰王殿下這身子尚很虛弱，若是要好轉則需不少藥引，若是現下隱瞞，保不齊辰王殿下何時會發現，到時更難解釋，況且藥引取自師侄傾卿身上，今日事急從權，日后該如何使用，還需俺傾卿意思。“回王爺，這‘一點朱’源自傾卿姑娘，傾卿姑娘自小嘗百草，又得頃塵師傅教化，身子不似尋常女子，其血為最佳藥引”。

　　 夏辰莫一陣抽搐，再看傾卿那雙浸滿淚水的眼睛竟有些躲閃，他堂堂男兒，如今要靠一女子的血茍活，叫天下人笑話。可若非如此，他這身子怕是撐不了多久，到時該如何保護錦兒，如何替母妃復仇？兩難之間，他一時無法取舍。“王爺今晚病勢兇險，這藥引用量較多，日后調養身子，每次僅需一滴，這便是‘一點朱’由來”見夏辰莫沉默不語，宋太醫忙向他解釋，醫治多年，好容易有控制病情之法，王爺可不要因顧及臉面而罔顧自己性命。

　　“傾卿姑娘，你可愿，留在王府？”夏辰莫語氣恢復往日平靜，不帶一絲起伏，靠女子鮮血續命，他自是羞憤，可他這一世哪日不是在羞憤中度過，終日與藥為伍，每逢佳節父皇賞賜其他弟兄盡是些強弩重劍，唯獨自己回回得賞書中名貴藥材，滿朝文武莫不取笑，自己依然是天下笑柄，連北域蠻夷都知大夏皇城有個嬌弱王爺，從未上過戰場，身子竟弱于閨閣女兒。如此一想，以人血入藥不過是再為朝中坊間增一絲笑料罷了。

　　 “王爺，要傾卿留下，傾卿有一條件”“哦？說”“傾卿乃鄉野女子，不懂皇城禮數，若是不小心壞了王府規矩，還請王爺勿責罰”傾卿細想，自己如今已身無分文，不知出去如何討生活，雖說城外竹林中有小筑得以安身，可諾大京城，有無師傅陪伴，她不能終日靠抓魚為生。而且師傅錦囊之意莫不是讓自己投靠辰王，雖不知師傅何意，但師傅必定有自己打算，不如暫且住在這辰王府，就是每天要提供一滴血做藥引，何時才是頭。

　　“準了”“僅此一條？”“額，王爺，若不麻煩，可否隔些日子給傾卿買些醬牛肉？若是太破費就算了，當傾卿沒說”傾卿心里思慮半天，方提出這一要求，在山中日子清苦，除溪中魚兒，甚少葷食，惟逢師傅外出，才會給傾卿帶回醬牛肉，師傅卻甚少食用。“噗噗噗”夏宏卓被傾卿這要求逗笑，竟未忍住笑出聲來，錦兒也是一臉鄙夷，破費？若是傾卿知王爺名下多少酒肆飯莊，怕不會如此說了吧。

　　 “傾卿姑娘，若是本王承諾，日后飲食，但凡傾卿姑娘要求皆滿足如何？”“當真如此？甚好”辰王殿下果真大方，早就聽聞贏都毗鄰北域，故這飲食上也是多樣，南北兼備，如此一來，她便有口福了。想到這兒，傾卿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偏偏是這一瞬，她眸中閃過一絲狡黠，恰巧落入夏辰莫眼中，到底是小姑娘，心中盡是些小心思，倒看的他有些歡愉，心境也較先前有些開闊，嘴角竟帶一絲微笑。莫錦兒順這目光向前看去，不禁微顫，心下竟生出一絲恐慌。

　　 傾卿在辰王府住了多日，為方便給夏辰莫取藥引，傾卿被安置在夏辰莫所居主宅別苑，夏辰莫向來喜清靜，因這別苑自辰王府落成便一直空置，裝飾簡單倒也淡雅不顯繁復。傾卿向來喜晨起練劍，奈何夏辰莫向來淺眠，院子里見不得一點動靜，無奈這練劍耽擱了數日。除此之外，辰王府的飲食自無任何挑剔，整體以清淡為主，花樣口感倒是經常改變，總體來說傾卿在這兒過的還算瀟灑肆意。

　　日日由傾卿一滴血如入藥引，夏辰莫身子見好，近日竟能上的了早朝。自夏辰莫開始上朝，傾卿便重新早起練劍。要說傾卿這劍法，無門無派，是頃塵師傅雜糅多種劍術所授，最適女子練習，又為傾卿專門打造皎云劍，加之傾卿自幼習輕功，因此傾卿這劍舞起來身若無骨，如夢似幻。夏辰莫下朝時曾多次觀賞，大夏武功都是些硬功夫，他所習劍法也是剛硬不已，每回練習都頗費氣力，他竟不知有如此劍法，看似嬌柔，實則犀利無比，揮舞間人劍合一，姿態靈動，尤其收勢時揮下那一樹繁花，與樹下女子那回眸一瞥，著實會讓男兒心下一顫。

　　這日同往常般，夏辰莫起身上朝，經過院落時發現別苑今日似乎有些不大尋常，往日這時分，別苑早已開門，傾卿起床練劍，今日卻格外寂靜，莫非今日這小妮子貪睡？卻說傾卿此刻正于床上輾轉反側，上半夜間她突然腹內絞痛不已，幾乎一夜未眠。怕是吃壞了什么東西吧，她想，昨日辰王府廚子做了新菜，她從未見過那樣菜式，只覺那涼粉和果子涼拌，又加冰塊鎮這，冰涼舒爽，夏日食用最適宜不過。夏辰莫身子不好，不宜多用，她便得了便宜，一下子吃了好多，想必是受涼了吧。夏日天亮的早，隔壁有開門聲，想來是夏辰莫已去上朝，可她今日無半點練劍的念頭，只覺渾身無力，腰腹墜漲，現下也有些疲倦，便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今日宮中出了件大事，皇上寵姬謝氏昨晚難產，折騰了整夜好容易生下一小皇子，尚未來得及看一眼便撒手西去，再說那小皇子，情形比尚不如當年夏辰莫，小皇子一出生便嘴唇烏青，渾身發紫，這顯然是天生心疾的征兆，太醫院燈火亮了整夜，小皇子算是保住一條命，可這日后誰也無法預料。今晨父皇強撐臨朝，腳步虛浮，面色暗淡，那眼睛竟似剛剛哭過紅腫不堪，眾大臣無大事者皆不敢發聲，所以今日這朝下的也格外早。皇宮離辰王府不甚遠，不過兩條街路程，今日下朝較早，夏辰莫尚無胃口，這些天身子不錯，清晨日頭不烈，便棄了車馬，步行回王府。

　　此時夏至將至，贏都地處北地，冬日較長，因此夏至那天全城大慶，就連他這不愛熱鬧的也要在王府略略慶賀一下。街道上已有商家著手準備彩燈，華服，以備顧客所需。他身體不好，平日只是呆在王府，讀書習文，倒有些忘了贏都城的繁華。今年夏日因傾卿，他身子舒爽了不少，夏至時分，他想大慶。正想著，便到了王府，走了這些路，他身上出了不少汗，腹中倒是有些饑餓，平日廚子總是按時上餐，他并無太多胃口，每每看傾卿大快朵頤好不羨慕，今日他竟有了些食欲，夏辰莫心緒大好，朝中不快亦消了不少。

　　踏入院落，竟未見傾卿練劍身影，想必是今日他貪戀城中景色回府有些晚吧，心下竟有些落寞。“今日是何菜式？”宏卓大驚，王爺從不在意飲食，花樣，菜式并不過問，不挑卻也所食無多，今日怎得在乎菜式？“回王爺，主食是桂花餅，牛乳糕，湯為蓮子羹”送飯那小仆也是嚇了一跳，莫不是王爺嫌這菜式簡單？“嗯，可以，昨日那果子冰粉不錯，給別苑傾卿姑娘多送去些吧”“回王爺，姑娘那房間一早沒動靜，怕是還沒起，奴才不敢打擾”“哦，你且去問問隨侍”“是，王爺”，尚未起身？今日傾卿為何如此貪睡，夏辰莫心里暗想，莫不是身子不爽？

　　“姑娘，日頭都這樣大了，姑娘該起身了”這隨侍名喚云兒，原是后院洗衣掃塵的粗使丫鬟，因來自南國，與傾卿格外投緣，夏辰莫便將她賜予傾卿做了貼身隨侍。與其說于傾卿是主仆，倒不如說是知己，同時離鄉背井來到贏都，年紀相仿，故脾性，生活習慣倒更相合。姑娘從未有賴床習慣，原以為姑娘貪睡，喚了幾聲傾卿卻沒有回音，云兒察覺異樣便走近內室。“王爺，王爺，不好了，姑娘，姑娘出事了”門側旁，云兒驚懼不已，只見傾卿昏睡于床上，面色慘白，姑娘身下床鋪，錦被皆是紅色，鮮血順床鋪滴到地板上。她頭腦間一時空白，只得大叫，喚人前來。“傾卿何事？”說話間夏辰莫也不顧男女之儀走進傾卿內室，一看這情形自是明白了大半，這丫頭是來了葵水。

　　若未記錯，傾卿應是不到十六，小他三歲，葵水怎會來得如此晚？看這情形傾卿是第一次來潮，云兒這丫頭估計也不懂，畢竟是女兒家尷尬事，他特地派宏卓去請了贏都最有名的女醫。“王爺，姑娘無大礙，初次來葵水不懂罷了”“醫官，姑娘著實無事？流了那些血，還發著燒，可一直昏睡著呢”云兒性急，又未經過此事，不免有些莽撞。“云兒，莫要無禮”夏辰莫輕斥，才跟著傾卿多久，愈發的沒規矩了。“王爺，無妨，姑娘體態嬌小，身子較尋常女子發育晚了些，怕是貪涼又吃了些冰寒之物才會如此，注意飲食，好好休息，燒退了就好了，老身去開些藥，給姑娘調理調理身子。只是，只是”“醫官但說無妨”“只是姑娘這些事一點不懂，怕是得找個丫鬟婆子好好教教”。

　　送走醫官已是快正午，夏辰莫照例來到書房看書卻分了神。這丫頭當真不懂？錦兒可是13歲來潮，記得哪日錦兒入宮，他強撐著陪錦兒在御花園游玩，卻見錦兒衣衫后邊有一抹紅色，婆子趕忙帶錦兒出宮。從那時起便錦兒出落的越發動人，行為舉止愈加端莊，皇兄們待錦兒也不僅似從前哥哥對妹妹般，他也是那是方意識到自己對錦兒有了男女之情。想到錦兒，夏辰莫淡淡一笑，這么多年，幸得錦兒陪伴，不嫌棄自己羸弱之軀，他在病痛中也得錦兒許多安慰，此生定不負她。“王爺，該喝藥了”“放這兒吧”。思緒被宏卓打斷，又要喝藥，從夏辰莫記事起就在喝藥，身邊伺候丫鬟說自己不會吃飯時便會吃藥，這些年喝的藥多了，再苦澀的藥他仍可一飲而盡。想罷，他端起藥碗，同往日般灌下。

　　宏卓正要遞上蜜餞，只見夏辰莫揮手，“宏卓，今日這藥里可是添了別的東西？”“王爺，同往常一樣，未曾另加其他”。今日這藥竟不似從前苦澀，竟有了些甘香，夏辰莫頗覺奇怪。“傾卿醒了嗎？”“回王爺，傾卿姑娘剛醒，服下藥取了藥引又睡了過去，末將從后院找了個婆子伺候著”“宏卓，找宋太醫”“是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