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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新朝新府雨飄搖　　少夫少妻露睿智（三）

作者：楊仁金    

　　李植進到崇義宮時，孫恒、乙弗鳳等幾人都已經到了。談的還是那個老舊的話題：要除掉宇文護。無奈他的勢力太大，本人又有些武功。明火執仗地搞肯定不行。只能暗地里以智誅殺。這個問題已經談論了好幾次。都沒有什么實際結果。但是，今日宇文覺不能再等了。他仿佛看見元廓死時的悲憤絕望。甚至將他的面容幻化為自己。

　　崇義宮前后各有一個花園，后花園比較大，有一個假山屏蔽。李植指著后花園說：“盡快找幾名武林高手，就在此操練。宮里的太監奴婢悉數參與。宇文護一般不會提防他們。再擇機行事。”

　　乙弗鳳說：“這個好辦。我馬上布置。”

　　孫恒沉吟道：“這些可行。只是單靠我們幾個恐怕力量單薄。還是再找幾個人吧。”

　　他的這個建議，也得到了眾人的首肯。

　　宇文覺提出普六茹堅可行。雖與普六茹堅交往不多。但他覺得普六茹堅為獨孤信所看中，必有其過人之處。而獨孤信又傾向于自己。應該是個可用之人。李植卻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他說那天在普六茹堅的婚禮上，看見宇文護坐在府中與普六茹忠談了很久。恐怕普六茹家與宇文護瓜葛不淺。

　　孫恒和乙弗鳳都說，這個不礙事。那天去普六茹堅府上的人多得很，那趙貴和獨孤信不也在嗎？

　　李植沉吟了一會兒，最后點點頭說：“既然你們都說普六茹堅可行，那我就去探探。普六茹忠與我阿父阿叔都交往頗深，這么說來，倒算的上是世家，也該走動走動了。”眾人都放松下來，好像大功就要告成。

　　乙弗鳳也提出一個人選，就是另一名宮伯張光洛。宇文覺也應允了。他覺得此時應該是拉的人越多越好。其實，他對這些人都不甚了解，就連眼前的這幾個人也是知之甚少。

　　李植是個心直口快的人，辦事也盡心。當天傍晚，他就來到了普六茹堅的府上。門值來報的時候，普六茹堅、獨孤伽羅、楊素、李圓通、李九等幾個人和小葭、小菼、雀舞兒幾個婢子都在中庭的花園里吟詩作畫，閑聊風雅。依照李九的身份，他是不能出入這種場合的。但是自那日普六茹堅在智仙師太面前提及他和章仇之后，獨孤伽羅便有心注視他了。特別是李九在獨自面見師太之后，伽羅對他便有提攜之意。時不時地召他過來，讓他講些梁庭宮中之事。

　　“李植？”聽到門值說出這個名字，在場的幾個人都有些意外。普六茹堅下意識地重復了一句。還是伽羅反應快，說：“怕是宮中有事了。”遂吩咐道：“請他進來。”

　　楊素也嘀咕了一聲：“他近來在宮中走動得勤，很是風光。”

　　說話間，李植已進了園中。普六茹堅和楊素連忙迎上去，把他迎到園中的條案前。李植坐下，見園中有數人，也很是意外。舞雀兒靈巧，早早地端來了一杯茶。

　　普六茹堅道：“李兄，請用茶。”便不多語。那李植就有些尷尬，見楊素也在邊上，說：“處道兄也在啊。”楊素道：“我是日日在。李兄是常在陛下面前走動的人，今日怎得空過來？”

　　李植笑了一笑，道：“若兩位兄長愿意，也可常在陛下面前走動。陛下惦念呢。”說罷，環顧了四周眾人，那意思很明白。

　　普六茹堅便笑了一下，揮揮手，讓李九、雀舞兒等幾個婢子都下去了。留下了獨孤伽羅和楊素、李圓通。

　　李植再次環顧這幾人，還是不言語。普六茹堅便蹙了一下眉頭。頓了一下，又笑著對李植說：“李兄但說無妨，這幾位是我最親近的人。不隔閡的。”

　　李植又盯了獨孤伽羅一眼。李植是漢人，娶的妻妾也都是漢人。對婦人入堂議事，終歸不習慣。不料，普六茹堅卻頂著面說：“愛妻是獨孤信最小的女郎。鮮卑人。雅好讀書，識今達古。”匈奴、鮮卑民族有母系遺風，婦持門戶是很正常的事。普六茹堅想起父親普六茹忠對獨孤伽羅的評價。再看那欲言又止的李植，心想縱使你一個在陛下面前常走動的朝官，其見解也未必比伽羅深刻。

　　獨孤伽羅卻被普六茹堅的贊語夸得不好意思。作勢要退下，卻被李植和楊素挽留。

　　李植道：“請夫人見諒。實在是事關重大，不得不小心啊。”說著，站起身，對著獨孤伽羅作揖施禮，又做出請坐的手勢。伽羅也就順勢在幾案前和他們坐下了。只有李圓通依舊站在普六茹堅的身后。

　　經這一波動，李植也平靜了些。坐下來，說出兩個字，卻又令在座的幾個人面色大變。李植陰沉地說：“殺！護！”

　　周邊的空氣若如凝固一般，寂靜得只聽得見彼此的心跳。事態嚴重得令口齒伶俐的楊素也噤了聲氣。直后悔剛剛沒有隨仆人們一起下去。半晌，普六茹堅沉沉地問：“陛下要下官做什么？”

　　李植道：“天王已在宮中練兵。準備起事。我等擇機行事。”

　　普六茹堅立時大駭：“宮中練兵？！晉國公在宮中的實力比陛下小么？”普六茹堅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遂問李植：“你來此，可有人知曉？”

　　李植傲然道：“我奉陛下之命。”

　　獨孤伽羅聽了，內心也是大駭。她與普六茹堅想到了一處，便道：“此乃陛下家事，外人怎好參與？你且請回吧。”

　　李植提高了聲音，有些生氣地說：“婦人之見。陛下家事即是國事！陛下信任，方命我來。宇文護比之司馬懿如何？朝中已大亂矣。你等還閑情逸致！”

　　獨孤伽羅待要再說，被普六茹堅阻止了。普六茹堅對著李植道：“我等知道了。你先回吧。”轉而又對楊素和李圓通說：“處道，煩你親自送李兄至府上。圓通，你駕李兄的馬車繞城而歸還。都下去吧。”不由分說地下了逐客令。

　　楊素心領神會，領著李植從后門而出。李圓通則駕著李植的馬車，從前門出，與楊素背道而馳。

　　見他們都出去了，獨孤伽羅哭喪著臉，對普六茹堅說：“這不是要嫁禍于我府么？”

　　普六茹堅冷冷一笑，語氣凜冽：“豈止！此乃置我于死地！”遂又長嘆一聲：“是禍也躲不過。相機行事吧。不可自亂。”

　　獨孤伽羅也跟著嘆了口氣：“這不是明擺著以卵擊石么？他們竟敢在宮中練兵。此等行事風格，怎敵宇文護的老奸巨猾。”

　　普六茹堅淡然一笑。他已平靜下來。緩緩地說道：“那李植猖狂，口才了得，才學雄辯。卻目中無人。他的阿叔李穆對他甚為擔憂，料他會禍從口出且拖累家族。要其兄李遠治他。可惜不長進啊。”

　　獨孤伽羅點頭，說：“此事我依稀聽阿父也講過。他這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啊。有子如此，李家怕是氣數已盡。陛下也會為其所誤。”

　　兩人正嘆息。李圓通飛奔前來。少有失態地說：“郎主，護誅殺楚國公！”

　　“啊？！”普六茹堅和獨孤伽羅都低呼了一聲。同時“砰”的一聲，伽羅手中的杯子墜落在地，碎了。

　　 “天很黑，地上也很黑。三千宮廷禁兵將趙府圍著，水泄不通。天降暴雨。從趙府飄來的一陣一陣血腥氣味，伴隨著婦孺的尖叫聲，傳至半里開外的圍觀者的耳中口中鼻中，使人胃腔翻騰，嘔吐難抑。我想，趙氏一門全被滅了。”

　　這是李圓通向普六茹堅夫婦描述的場景。獨孤伽羅斜靠在床榻上，面色慘白。普六茹堅坐在桌前，面色冷峻。幾個婢子嚇得一動不動。

　　普六茹堅道：“圓通，你去速傳楊素、李九來！”李圓通匆匆地下去了。

　　獨孤伽羅道：“夫君，你是否要避一避？總領宮廷禁軍的尉遲剛是宇文護的心腹狗，下一個還不定噬咬誰。李植來府，我們算是掉進了糞坑，澄不清啊。再者……”獨孤伽羅放小了聲音，遲疑地說：“阿父與趙貴要好，這是公知。如阿阇梨所說，該是無赦了。我等還是要有個自保之策。”

　　普六茹堅也不說話。起身至書桌前，親手將燈火挑亮，鋪紙、提筆，寫下了幾行字。又折疊、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