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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大唐述異司

作者：西門瘦肉    

　　尤老陰悄然遠(yuǎn)去，恍惚之間，頗有幾分瀟灑出塵。

　　唐梓嘆道：“真?zhèn)b士也！如果房縣令身邊有幾個尤老陰這樣的人保護(hù)，說不定就不會死于高力這幫跳梁小丑的手上！”

　　楊元卿問他：“你是不是不服？還想查下去？”

　　唐梓說：“明知故問！”

　　楊元卿道：“可是這尤老陰說了，馬戲團(tuán)背后還有深不可測的勢力。你已經(jīng)惹禍上身了，要是還要查，那簡直是引火自焚！”

　　唐梓跟楊元卿交底，道：“其實(shí)我心里也沒有底。只是覺得如果有更厲害的人物要害房縣令的話，應(yīng)該也會有更厲害的人物保護(hù)房縣令，只不過好人動作遲了一步。我這樣的小人物都愿意給房縣令幫忙，肯定也會有大人物給房縣令幫忙。至于別的，也沒想那么多，反正不找出真相就渾身不舒服。”

　　史明月贊道：“看不出來呀，你居然挺有恒心和勇氣，你是只想給房縣令洗刷冤屈，還是有別的什么目的啊？”

　　唐梓笑了笑，說：“還能有什么目的？”

　　史明月說：“當(dāng)初是我求你幫忙給房縣令和房二哥尋找線索，現(xiàn)在這個忙基本已經(jīng)幫完了，你還要查下去啊？”

　　唐梓道：“做事哪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史明月勸道：“那我現(xiàn)在求你不要再查下去了，反正大仇已經(jīng)得報了，再查下去只會給自己招來禍患了，這個惡乞丐說得一點(diǎn)都沒錯。”

　　唐梓望著夜色，問道：“那你真的愿意看到幕后真兇依舊逍遙法外嗎？”

　　史明月說：“愿不愿意又能怎么樣？我們只是升斗小民啊。”

　　楊元卿說：“不要那么喪氣嘛。我有辦法繼續(xù)查下去。而且我上面也有人罩著。只不過目前不是查的時候。”

　　唐梓和史明月齊聲問道：“什么辦法？”

　　楊元卿看了看四周。

　　現(xiàn)在已經(jīng)天黑了，路上沒有別的行人，只有他們?nèi)齻€加上沉默的老管家。

　　楊元卿好像要說話，但是感覺暗中還有人影，說：“先回去吧，有事情咱們天亮再說。這荒郊野外的，萬一碰到幕后主使派人回來殺我們滅口，阻擋我們繼續(xù)查案，那豈不是玩完了？”

　　唐梓道：“有道理。”

　　……

　　第二天唐梓在自家的棺材店里守店。

　　他老爸出去談生意去了。

　　沒過多久楊元卿樂呵呵地跑過來，帶著一碗豬頭肉和一壇酒。

　　兩個人就著肉喝了起來。

　　“還記得我昨天說的話嗎？”楊元卿問道。

　　“記得。說你上面有人。這個人能幫你幫咱們繼續(xù)查案。”唐梓感覺楊元卿要跟他說一個大秘密。

　　“沒錯，不過準(zhǔn)確地說是有一個很偉大的人。”

　　“誰？你不過是一個窮酸書生，能認(rèn)識多偉大的人？劉縣丞應(yīng)該就是你認(rèn)得的人中最偉大、地位最高的人了吧？”

　　“那不一定哦。”

　　“別賣關(guān)子了。這個人究竟是誰？”

　　楊元卿猛灌了一口酒，卻壓低了嗓門。

　　“你聽說過述異司么？”楊元卿問道。

　　“沒有，這是朝廷的衙門機(jī)構(gòu)吧。以前沒聽說過。”唐梓道。

　　“正是。”

　　“你不是說有一個人嗎？怎么說到朝廷的衙門了？”

　　“不要著急嘛。如今憲宗皇帝喜歡看一本雜書，叫《述異記》，記載了許多詭異之事。乃是南北朝時期的一個老夫子祖沖之所寫。皇上對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感興趣，于是效仿漢朝樂府，派遣許多人采集各地的民風(fēng)民俗奇人異事，將各地的怪異事情都記錄下來。這個機(jī)構(gòu)就叫做述異司。述異司的人叫察事。我便是一名察事。”楊元卿提到皇帝，瞬間變得肅穆。

　　“這樣說我就明白了，采風(fēng)官嘛！很多詩人平常也要下鄉(xiāng)采風(fēng)。”唐梓道。

　　“雖說是采風(fēng)的人，其實(shí)暗中替皇上搜集情報！皇帝就是罩著我的人！”楊元卿無不得意。

　　“啊？替皇上做事？”唐梓大驚。

　　“如今藩鎮(zhèn)割據(jù)，很多藩鎮(zhèn)不聽朝廷號令，甚至可能有造反的意思。我們述異司的這些人就是要借著采風(fēng)的名義，打探各地藩鎮(zhèn)的軍事動作和民心所向。我的任務(wù)就是打探咱們淮西一帶。我說我上面有人，這個有人指的就是咱們的皇帝陛下！”楊元卿道。

　　“你這么厲害？看起來無官無職啊？”

　　“嘿嘿，有官職啊！我就是你剛才說的采風(fēng)官，平常采風(fēng)而來的童謠民歌整理好之后交給縣尉。但是我寫的奏折直接呈到皇上的書桌上，不需要任何上級部門的審批，等于直接給皇帝寫信！這分量，你掂量掂量！你想想，每當(dāng)舞陽縣出現(xiàn)了什么奇聞趣事，是不是都是我最先跑過去看熱鬧？實(shí)際上我是在給皇上體察民情呢！”

　　“失敬失敬！但是，你既然是述異司的察事，這個身份乃是絕密，為何要告訴我？不怕我泄露你的機(jī)密么？要是節(jié)度使或者朱縣令知道了你的身份，恐怕你小命不保！”唐梓提醒道。

　　“因?yàn)槲矣星笥谀惆。《倚诺眠^你！其實(shí)，房縣令的死牽連了很多人物，不僅僅是馬戲團(tuán)陳瑞和張千金，更是和節(jié)度使吳少陽脫不開關(guān)系，所以我打算去蔡州應(yīng)聘節(jié)度府的幕僚，趁機(jī)搜集情報。舞陽縣是咱們淮西一帶最有錢的一個縣。吳少陽一直打舞陽縣的主意。我走了以后希望有一個人接我的班，繼續(xù)盯著舞陽縣，所以我就想到了你。”楊元卿給唐梓斟滿了酒杯。

　　“你為什么想到我？”

　　“因?yàn)槲铱茨阆矚g多管閑事，跟房縣令一樣不信鬼神，對各種怪力亂神的奇異之事感興趣而不畏懼，更難得有一副忠君報國之心，所以將這個重任委托于你。”

　　“過獎啦！我都被你夸得不好意思了！”

　　“你接受嗎？”楊元卿目光灼灼，盯著唐梓。

　　唐梓不太敢接過這個擔(dān)子。單單朱縣令手下衙役的威脅，他就退縮了，遑論朱縣令本人和節(jié)度使吳少陽！

　　“史明月相貌出眾，據(jù)我所知，去他們家提親的人不在少數(shù)，目前都被史明月趕走了。以前不知道原因，現(xiàn)在知道了，原來她有了意中人，乃是房縣令的弟弟房和。可惜房和也死于非命。不過，往后史明月肯定會有新的意中人。雖然不知道她喜歡什么類型的，但是可以肯定，史明月生性豪放，不拘小節(jié)，自然也喜歡英雄好漢鐵血男兒。你好好琢磨琢磨。”

　　楊元卿嘿嘿笑道。

　　他又使了一招激將法。

　　唐梓思立刻變了臉色，正襟危坐，問道：“感覺述異司有點(diǎn)意思。每個月的餉銀有多少？”

　　楊元卿哈哈大笑，道：“反正夠你每天喝三兩小酒的。”

　　“那我可以試試。”

　　“好兄弟，真英雄！果然沒看錯人！不過，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啊！”

　　“過獎過獎。這話當(dāng)我面說就行了，不要當(dāng)著史明月的面說。小姑娘家，臉皮薄。”

　　突然老管家出現(xiàn)在他們的身后，冷笑道：“大膽！居然敢暗中監(jiān)視節(jié)度使大人！”

　　唐梓和楊元卿都大驚失色。

　　楊元卿一只手往袖子里摸去，摸到了一把匕首的刀柄。

　　殺氣畢現(xiàn)。

　　唐梓頭一次在楊元卿身上看到殺氣。

　　老管家連忙道：“別緊張！自己人！開個玩笑！而且，你們倆的警惕心也太弱了！完全不提防啊！有人進(jìn)來聽了半天，你們一點(diǎn)察覺都沒有。這還怎么去跟壞人斗！”

　　楊元卿上前一步，擋住老管家的去路，冷笑道：“您這走路也輕了，跟鬼一樣，一點(diǎn)聲音都沒有。”

　　老管家訕笑道：“哈哈哈，別緊張，別誤傷了我。其實(shí)昨天我就猜測楊秀才要說到述異司，只是不敢確認(rèn)。本來打算今天去問問的，結(jié)果楊秀才來找你了，我就跟著過來，聽了一陣，果然如此。我這次來，就是想告訴你，房縣令也是述異司的察事！”

　　楊元卿問道：“是么？”

　　老管家急忙解釋說：“我家老爺也是給皇帝直接上書，但是被人發(fā)現(xiàn)了苗頭，所以他們派人來謀殺！述異司的察事身上都有一股凜然正氣，我家老爺身上有，楊秀才你身上有，昨天那個叫尤老陰的乞丐身上也有！尤老陰也是述異司的察事。”

　　唐梓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他要在馬戲團(tuán)的船上潛伏。”

　　楊元卿收起了匕首，道：“多有得罪！那房縣令究竟寫了什么，竟然惹得殺身之禍？”

　　唐梓道：“難道是……”

　　老管家嘆道：“不用多想了，寫的就是吳少陽！”

　　唐梓問道：“吳少陽想要造反么？”

　　老管家道：“雖然吳少陽可能要造反，但我家老爺寫的不是這個。”

　　唐梓問道：“那寫的什么？”

　　老管家道：“寫的是……吳少陽死了！但是他的兒子吳元濟(jì)秘不發(fā)喪！吳少陽死得匆忙，還來不及給吳元濟(jì)培養(yǎng)勢力。要是朝廷知道吳少陽死了，肯定要安排別的人來當(dāng)淮西節(jié)度使。吳元濟(jì)即便不聽朝廷的話，奈何根基未穩(wěn)，說不定有別的驕兵悍將要?dú)⒘怂麏Z位！吳少陽的節(jié)度使寶座就是這么來的。別人說吳少陽死了，皇帝不一定信，因?yàn)橛泻芏嗳嗽{咒吳少陽早點(diǎn)死。但是述異司的察事說他死了，皇帝就會有幾分信任。吳元濟(jì)的日子便不安穩(wěn)，所以他要謀害我家老爺！為了阻止我家老爺上書，這才安排歹人將他殺害！以前我一直不敢說，害怕連累你們。如今案情已經(jīng)明了，你們二位也是忠君愛國之人，我便才托盤而出。”

　　唐梓和楊元卿又對房縣令感慨了一陣。

　　楊元卿道：“那我接過房縣令的重任，給皇帝上書，說吳少陽死了！”

　　老管家嘆道：“來不及了。我家老爺?shù)淖嗾蹧]呈上去，吳元濟(jì)趁著這段時間已經(jīng)牢牢掌握了兵權(quán)。就算朝廷派人來了，他也不怕。朝廷也失去了先機(jī)。不過，你的任務(wù)也很重要。去吳元濟(jì)身邊潛伏臥底，一定要萬般小心！”

　　楊元卿嘻嘻笑道：“我自曉得。我可是膽小怕死之輩！喝完這壇酒，我就要出發(fā)啦。”

　　唐梓諸多不舍，又把史明月喊來，稱楊元卿要出一趟遠(yuǎn)門，眾人不如一醉方休。

　　史明月干脆請大家到明月酒樓痛飲一番。

　　喝完酒后，唐梓領(lǐng)著楊元卿來到城外村子的義莊，指著一個罐子，說：“這里裝著我一個朋友的骨灰，他的老家就是蔡州汝南。如果你方便的話，還想請你把這個骨灰壇子送到汝南縣。”

　　“定不辱使命。”

　　次日，楊元卿便動身出發(fā)。

　　唐梓史明月老管家都來送行。

　　“海內(nèi)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史明月文縐縐道。

　　“等你回來喝酒啊！”唐梓揮手道。

　　“楊公子，保重。”老管家低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