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后,隨風帶我去了治療修習兩術人的大營。玉源縣和棲鳳鎮修習兩術的年輕人都安置在那里,乾風人身體體質較好,但乾風醫術沒珞雪發達,照顧安頓這些人的工作就直接交給了德高望重的隨風處理。大長老隨風的威名遠播,乾風人對隨風十分尊敬,圣殿懂醫術的祭司大半都來了這里,治療工作進行的有條不紊。
還沒走近大營,我就覺得心里怪怪的不舒服,好像有什么堵在心口喘不上氣,好像大營那邊有什么洪水猛獸般讓我全身的寒毛都警覺的戰栗起來。進入大營,這種糟糕的感覺更強烈了,以前在雪原遇到雪狼時我有過這種感受,那是有強大敵人威脅時我會產生的獨特反應。我心中十分詫異,卻不動聲色的跟了進去。
隨風回頭疑惑的問:“塵微,怎么了?”我不想讓他擔心,搖搖頭說:“沒事。”
在營帳內,“患者”們吃過晚飯正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聊天賭牌,見隨風進來,紛紛起身含笑問好。這些人和普通的珞雪人沒什么區別,而乾風棲鳳鎮的人也和普通的乾風人一樣,稍微高大但面色紅潤談笑舉止毫無異常。我看著這些修習兩術人比正常人還微微發紅的臉,總覺得頭皮發麻。
隨風照例詢問大家的病情,督促大家按時按量服藥。所謂的藥物是圣殿常用的清熱解毒方子。圣殿的醫師凈芝進來給大伙送藥,見到我和隨風忙向我們行禮問好。隨風問起新研究配伍的藥方,凈芝秀眉輕鎖抿嘴搖頭。
在角落里,我意外看到了滕祭司。我趕忙走過去躬身問安,滕祭司微笑了回禮,道:“圣女不必多禮。”看著面容消瘦站姿優雅如蓮的滕祭司,不禁脫口問道:“滕祭司怎么也來了?邊陲苦寒,祭司要保重啊。”滕祭司眼里閃過溫暖的笑意,行禮道:“多謝圣女關心。能為國家出力,征討蠻夷救百姓于危難,是我的榮幸。”我輕輕拉著滕祭司的手拍了拍,點頭微笑然后轉身去找隨風。
和老師用這種方式交談,我實在是不習慣也不適應。轉身之后,我們誰都回不去了。
我甩了甩腦袋,快步走向和凈芝嘀咕完就薅著胡子不撒手的隨風。隨風閉著眼睛皺著眉頭,我忍不住用手指捅他眉間的皺紋,用力撫平。
隨風、珞云、珞鈺,我越來越不喜歡看到他們皺眉頭。從什么時候起他們的喜怒哀樂已經走近了我的心里了,牽動著我自以為麻木的情緒和大腦神經。我正伸著手指兀自發呆,隨風緩緩睜開眼,無奈的笑著拉開我的手說:“好啦,我知道了,不皺眉頭了。丫頭,咱回去歇息。”
跟隨風回到帳內,果然珞云珞鈺都在,意外的楚風竟然也在,還狀似親昵的坐在雪絨旁邊。看到我頗為意外的眼神,珞鈺酸溜溜的說:“東臨王身子骨硬朗,不怕冷呢,坐在地上也覺著舒服。”
我嗔怪的瞟了珞鈺一眼,暗罵他小家子氣。珞鈺翻了個白眼,輕哼一聲。還不服氣呢,我抿著嘴直樂,珞云咳了一聲,我轉過臉對他偷偷眨眨眼。
今兒怎么了,這家伙也酸溜溜的,咳嗽聲都清冷的很。珞云的眼中浮上一絲溫暖的笑意,頓了頓他又清清喉嚨問道:“大長老,這些修習兩術人的病情到底如何了?”
隨風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他抬眼看到我不滿的嘟嘴,又趕忙換了神色松開眉頭,用手捋著胡子緩緩道:“這些人委實奇怪。修習巫術,但寒氣寒靈均不高。修習武術,身體比普通人強壯,但功力也沒有多深。平時活動自如和正常人沒什么區別,也沒有發現有什么異常反應,十分奇怪。脈象活躍有力,喝了解毒藥也看不出效果。”
珞鈺煩躁的撓撓頭,道:“難道真要等年底,吃不到解藥,才知道我們的治療是否有效嗎?”
隨風也郁悶的搖搖頭,過了會兒又說道:“不過聽玉源縣令說以前有一位外出錯過服食解藥的人,死在離縣城幾公里的山路上,死后尸骨微有結冰,尸骨所在的地方土地黑臭寸草不生。”
楚風席地而坐,此時抬眼看向隨風,倒像是瞪著眼一般,問道:“難道崇靈的解藥如此厲害?或者說這解藥本身就是毒藥?”
隨風點點頭,說:“有這種可能。如果一方面解一時之困擾,但并不根治,反而加重毒素,往后每一次都需這種解藥,直至最后身亡。如此解藥,也可謂是傷人至深的毒藥了。”
珞云一直在桌下輕輕撫摸我的手背,聽完隨風的話他轉頭問我:“微,你有什么看法?”
這是珞云第一次在重大事件上公然問我的建議,我有些愕然。珞鈺一副看好戲的表情望著我樂,楚風眼中倒是毫不掩飾的鼓勵和贊賞。
我低頭略一沉吟,正色道:“這些人,很可怕!”
“為何?”珞鈺急忙問。隨風和珞云也疑惑的看向我。
我歪著頭想了想,說:“我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隨風應該知道臨近大營的時候,我就開始心緒不寧,好像那邊有什么怪物。見到那些人之后我的這種感覺更強烈了,他們雖然表面上很正常,甚至兩術都十分不到家,但他們的身體里似乎潛在著什么十分危險的東西,讓我覺得心驚。”
珞鈺探過身子把臉湊到我面前,仔細審視了一翻,說:“沒事吧?你現在感覺還好嗎?”
我心里覺得暖暖的,沖著他微笑道:“沒事,離開那就沒事了。”
聞言,珞鈺一屁股坐回去翹起二郎腿,挑眉道:“微,你會不會感覺錯了。嘿嘿,不會是嚇的吧?”
我氣的立直上身,剛想反駁,只聽楚風含笑說:“圣女能有神獸為伴,想必對生靈的感觸必是十分靈敏的。”
我聽完忙沖著珞鈺狠狠點頭,珞鈺撇撇嘴沒在吱聲。
我略微遲疑了下,還是鄭重解釋道:“也許你們不相信,我對危險有特別的感應,或者說我對生靈比一般人敏感。就是通過這些感應,從前還是孩子寒力極其淺薄的我能夠躲避危險保留性命,能夠遇見雪絨。”
珞云和隨風對視一眼,珞云吩咐道:“鈺,明天將大營外設三十里。”珞鈺忙起身凜然聽令。
我隨口而說的感覺竟然成了珞云調遣布兵的考量,他的命令讓我有些不知所措,但心里也隱隱流淌著感動,被情人信任是天下最幸福的事情了吧。
天色已晚,我忍不住的打哈欠,珞鈺就拽著我先跑了。回我營帳的路上,珞鈺一邊走一邊踢著路上的石子,惹得雪絨不住的拿眼睛橫他。實在受不了他這死樣,我停下腳步抬頭問他:“鈺王爺,有什么事兒您就直說吧?”
珞鈺背著手,微微低著頭,濃密的睫毛半遮擋撩人的桃花眼。我抱著手臂等了半響,珞鈺的右腳在地上來回碾蹭。不過18、9歲,到底還是孩子,也許是因為日漸熟悉親近,在我這個算上前世活了近50年的怪物面前,珞鈺總是不自覺的頑橫耍賴。
我無奈的嘆出聲來,道:“再蹭鞋底就該磨出漏洞了。你不想回宇京去,是嗎?”
珞鈺蹭地的腳停了下來,他嗚嗯一聲,輕輕點頭。
我皺著眉頭,盯著地面發呆。珞鈺看我半天沒說話,急了,慌忙扯著我的衣袖央求:“好妹妹,好嫂子,幫我和王兄說說吧,王兄一定能聽進去的。我實在是放心不下他啊。他的心思我怎會不知,可王兄越是如此為我考慮,我越不能在這個時候扔下他。你,你明白嗎?如果真的發生危險,我即使拼了性命也是要保王兄無虞啊。”
我揉揉眉角,真是一對讓人操心的兄弟,自從和他們認識,我的眉頭就時不時的皺起來,太陽穴更是經常性的跳痛。
拉開珞鈺拽著我袖子的手,我沉沉吐了口氣,看著他的眼睛說:“你倆的心思,彼此都最清楚最明白,所以云才下命令讓你離開。云這么做實在也是不得已。你應當明白,雖然乾風幾乎傾全國的軍力于此備戰,但畢竟他們的王上還遠在風都,而珞雪如今王城內無人吶!珞云怎會放心,怎能放心?凡是總有萬一,如果真的不幸,你在都城鎮守珞雪才不會發生國亂。他知你不愿,才會當著東臨王的面宣布決定。君王無戲言,這豈能是我幾句話能改變的呢?”
看著珞鈺黯然的眼睛,我終究狠不下心,拍拍他的手臂安慰道:“別想那么多了,有大長老呢,再不濟還有我呢,相信我,我必定會盡全力保全珞云的。”
珞鈺咬了咬嘴唇,終于點頭,然后對我抱拳謝道:“鈺省得了,謝嫂嫂教誨。”說完優雅的轉身,從容的往自己營帳走去,留下愕然的我,對著他的背影氣恨的直跺腳。
敵人可以變為朋友,當然,朋友,也可能變成,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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