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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人血

作者：夏龍河    

　　吃完飯后，李老板帶著尹亮和彭輝來到城邊的一片小樹林里。小樹林不大，一邊靠著進城的官道，另一邊是個朝下的土坡，土坡下，有一條小溪。小溪不寬，很清澈，水流之下二十里，就進入瀾滄江。

　　為了保險起見，尹亮和彭輝讓李老板回去。李老板不讓，梗著脖子強調他曾經也是大明的人，幫他們辦事兒，死了也不怕。

　　彭輝知道這個李老板手里也有兩下子，是個有擔當的角兒。因此，就讓他牽著馬到不遠處一堵殘墻后躲著，他叮囑他不要輕易出來，更不能進小樹林，如果他們到傍晚也一直不出來，就什么也別管，自己騎著馬回去。

　　吩咐停當，彭輝和尹亮就下了官道，通過一條小路，進入了樹林中。樹林不大，走不遠，他們就看到了一堵墻。墻的一角，開了一個大門。不過，現在大門緊鎖。

　　謹慎起見，兩人先繞著這圍墻轉了一圈。圍墻很舊了，很多地方已經開始有了坍塌的跡象，不過目前還好。兩人沒有發現缺口，就找了一個看似比較隱蔽的角落，飛身跳了上去。

　　彭輝和尹亮跳進院子，四下觀察了一下，沒有發現什么危險，兩人就仔細觀察著四周，朝前走去。

　　他們進來的地方是院子的東北角。北邊是高高的院墻，朝南有幾排房子。房子比較舊，但是不破，比外面的墻要結實很多。房子后墻沒留窗戶，沒法看見里面的情形，兩人只好貼著墻，來到前面。

　　院子里比較干凈。比較怪的是，貼著東邊院墻，有幾個敞開著的好像燃燒什么的大坑。坑底布滿厚厚的柴草燃燒過的草灰。

　　彭輝剛要湊過去看一看，突然從坑邊躥出兩條青蛇，嚇了他一跳。

　　兩條青蛇從坑邊的石頭縫中爬出來，探著頭，看了看兩人，一貓腰，又鉆進了另一邊的亂石中。

　　兩人來到一溜房屋的門口。門從外面扣上了，但是沒上鎖。彭輝推開門，陽光隨著撲進陰暗的房子里。

　　因為房子是建在林子的洼地，所以很陰冷潮濕，兩人朝里走了幾步，就有一種進入山洞的感覺。房子的后面沒有窗戶，前面留的幾個小窗也被用石頭擠死了，因此越往里走，光線越暗淡。

　　尹亮走在前面，突然腳下一絆，摔倒在地上。一旁的彭輝忙過去扶他。尹亮說：“沒事。你仔細看看腳下面。”

　　彭輝低頭，發現在暗淡的光影下，有一條繃緊的繩子橫在南墻跟他們左邊的一個大水缸旁。水缸下一側，從地里伸出一個鐵環，鐵環上系著繩子一端。繩子下有塊大石頭將繩子挑起，讓繩子的高度剛好比腳略高。這個角度絆人是最狠的，人的腳剛抬起開始用力，絆上就會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彭輝小心地邁過繩子，往下走了幾步，發現更狠的在這里。他們在繩子的前面，挖了一個很陡的斜坡，人在被繩子一絆之后，再朝下一撲，不跌倒才怪呢。

　　可是，斜坡下面堆了一些草，好像怕人跌倒的樣子。彭輝剛要踩上去，尹亮喊道：“小心，里面好像有釘子！”

　　彭輝退回來，問尹亮：“怎么樣？受傷沒有？”

　　尹亮挽起袖子，看了看，說：“草里有鐵釘，胳膊受點小傷，不礙事。”

　　彭輝端詳了一會兒那個小坑，狐疑地說：“他們弄這么個小坑干什么？讓人摔一跤有什么用啊？”

　　尹亮呸了一口，說：“小人伎倆！前面可要小心點兒，這個屋子恐怕不是做什么好事的。”

　　彭輝說：“這房子應該有蹊蹺。咱多小心就是。”

　　兩人邊打量四周，邊慢慢朝前走。屋子很多藥鋪用的石臼，北邊排列著幾口水缸。南邊靠著窗口處，一排木頭案子。兩人一直走到頭，在房子的兩頭，都擺放著一排一排的藥柜。藥柜上，貼著各種藥品的名字：風信子、商陸、毒毛旋花、丹頂鶴……名字嚇了彭輝和尹亮一跳。尹亮是中藥世家，自然知道這些草藥的性質。彭輝的師父獨居山中，不但武功厲害，對草藥也非常精通。

　　因此，兩人都驚訝地看看這些藥柜。尹亮從藥柜上揭下一張紙條，看到上面有幾種毒藥的配方變化，他遞給彭輝，說：“這么大的地方……難道是專門生產毒藥的？”

　　彭輝目光掃過藥柜上貼著的標簽。尹亮說的話應該不錯，這些草藥，可以說囊括了天下能搜集到的毒藥、毒物。不但有人們常說的曼陀羅、風信子、商陸、毒毛旋花、丹頂鶴、蝮蛇、眼鏡蛇、五步蛇、莽山烙鐵頭，還有非洲的巴巴多斯堅果、美洲的顏茄。更讓他們驚訝的是，還有從前的錦衣衛都沒有弄到的比鉆石還貴的產自南美洲的劇毒箭毒馬錢子，還有許多稀奇古怪的他們根本沒聽說的藥品名字。

　　兩人看完，坐下稍事休息。彭輝說：“這肯定是一幫研究劇毒藥物的了，在這里也應該有很多年了。但是，為什么就撤走了呢？”

　　尹亮說：“他們是不是大明的人呢？因為清軍打過來了，匆匆就撤走了。“彭輝搖頭，說：“應該不是。看這個架勢，這里在清軍進來以前，是非常保密的。把作坊設在這里，外面也沒有兵士防衛，這么偷摸的機密做法很像是敵對方所為，不像是當時的大明機構。”

　　尹亮說：“敵對方？清妖？如果是他們的人，那現在這里是他們的天下了，他們為什么還要撤了呢？”

　　彭輝想了想，說：“我覺得……這個機構應該是非常機密的，機密到他們也不想讓清兵知道。相比安全，他們更需要機密。所以，這個機構應該非常不一般，他們勢力強大，行事極度詭秘，執行的肯定是非常重大的任務。把地點設在這里，我覺得應該跟任務地有關。也就是說，他們執行的任務對象就在附近。”

　　尹亮想了想，說：“那……跟搶劫我哥的人有什么關系？他們搶了那么些草藥，這么大老遠的運到這里。也太遠了吧。”

　　彭輝搖頭，說：“這正說明了這幫人的勢力。咱在路上遇到的那幫人，肯定也跟這里有關。能這么遠從貴州把這些藥材運到這里，不是一般的人能夠辦到的。不過，這里顯然關了不止一個月了，他們應該是另找了新地點。先不說了，到別的房間看看去。”

　　兩人出了這個門，朝西，經過一個南北向的過道，到了西面的那排房子的門口。

　　這個房門比剛才那個顯得結實多了。是個大鐵門。彭輝拍了拍，鐵門很厚重，紋絲不動。他剛要拉門，尹亮突然伸手攔住了他。

　　彭輝要問什么，也被他制止。尹亮耳朵貼在門縫處，聽了一會兒，擰著眉頭小聲說：“我剛剛好像聽到里面有人叫了一聲，怎么再沒有動靜了？”

　　彭輝說：“我沒聽到。不是拍門聲吧？”

　　尹亮模棱兩可地搖搖頭。鐵門沒上鎖，卻在外面被人用鐵棍別住。尹亮取下鐵棍，費力地推開鐵門。彭輝取刀在手，警惕地觀察著里面。

　　房間經過簡單的修飾。一進門是個不是很大的門廳。門廳墻壁用白灰刷了，顯得比較亮堂。但是墻上掛著一條毒蛇的尸體嚇了兩人一跳。彭輝用刀碰了碰，蛇已經成了蛇干，一動渾身僵硬地撅了一下。

　　左邊是一個大房間。尹亮推開房間門。因為窗子都在外面封死，里面黑咕隆咚，只能看到好像有椅子，有床，有一張小桌子。看架勢，好像是還有人在這里值班。兩人草草看了看，尹亮想進去，彭輝說：“先都看看再說，別真的里面有人。”

　　右邊是一條長長的通道，通道左邊是房子的北墻，右邊是一個個房間。兩人先推開第一個房間的木門，走了進去。

　　一個不大的房間。雖然光線不好，但是能看出，收拾得比較干凈。一張桌子，幾把椅子，還都完好無損地放在那兒。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中藥香味兒，好像一些比較講究的藥房的診室。

　　兩人退出，推開第二個房間。

　　這個跟剛剛那個房間格局差不多，不過房間能大一些。靠東邊的墻上放著一張床。

　　彭輝聞到一股怪味，看看房間里再沒有其他東西，他拉著尹亮就退了出來。

　　第三個房間，就讓他們有些看不懂了。

　　這是個很大的房間，一連十多張床一溜擺放在墻邊，床與床之間的距離，很窄，只容一人通過。房間的一邊擺著單獨有一張比別的床要大的床。彭輝腳步小心碰到了一個東西，他低頭看了看，是一只很大的木頭水桶，水桶里盛著黑乎乎的膠狀東西，發著刺鼻的腥臭味道。

　　彭輝用刀尖挑了一點聞了聞，愣了一下，大驚失色：“是血！這是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