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蓮回家時,發現婆婆徐幺兒卻不見了!這個倉庫的院墻里邊就是糖廠的生產車間,會去哪兒呢?她把柳強一個人放在家里,從外面把門鎖好,開始四處尋找徐幺兒。
沿著院墻尋了半天,她看見一個墻角下有個可以供人鉆出的不大不小的洞,便貓著腰從這洞口鉆到了廠子里面。
遠遠的,便望見車間門口一群穿著藍色工裝的工人圍成一圈正在叫囔著什么,趕緊跑過去。只見徐幺兒站在人群里,懷里、腳邊撒著幾袋白糖、黃糖。工人們氣憤地指著她: “這么大年紀怎么手腳還不干凈!”
“誰把這個老太婆放進來的?”
“好像是前些天才搬到外面倉庫住的那一家人!”
“干脆把她揍一頓,再扔出去!”
幾個血氣方剛的小年輕便往手上吐了口唾沫,向徐幺兒慢慢靠近。
徐幺兒嚇得怪叫一聲,趕緊蹲下來,可憐巴巴地抱著頭,全身簌簌發抖。
心蓮三步并作兩步趕上前,張開雙臂護住婆婆,大聲喊道:“請各位手下留情!這個老人神志不清楚,是我們家人疏于看護了,給廠里造成了多少損失,我來賠、我來賠!”
眾人一聽這話,停了下來。心蓮又找到車間負責人,向別人誠懇道歉。負責人警告道:“這次就算了,也不要你賠什么損失,但若發現了下次,就不怪我們要趕你們一家人走了。”
心蓮連忙點頭,千恩萬謝,并保證絕不會讓這種情況再次發生,這才將徐幺兒領走了。
回去路上,徐幺兒緊緊抓住心蓮的胳膊,嘀咕著:“心蓮,怕、怕!”
心蓮拍拍她的背,柔聲說:“媽,別怕,心蓮保護你!”看來她今天確實是嚇壞了。
這天晚上,心蓮安頓好老的小的,然后將白天的帳盤了下存。發現即便豆漿是虧錢,豆腐腦不賺錢,單單只賣包子,刨去所有成本開支,竟然還賺了一塊二毛錢。這下讓她信心大增,似乎看到一家人在她的努力下終于走上了一條光明大道。
第二日,心蓮再不敢把徐幺兒一人留在家,只好將她一并帶到菜市場。她履行承諾,給瓜姐他們帶去一桶豆漿,并堅決只收成本費。
過早的人絡繹不絕,心蓮在攤位前忙得腳不沾地。徐幺兒和柳強坐在一邊玩著玩具,不一會,徐幺兒不耐煩了,她扔掉玩具,朝心蓮大喊:“餓了、餓了!”。
心蓮抽空給她端來早餐,她端起滾燙的豆漿吹都不吹就一口往嘴里倒去,馬上被燙得吐出了舌頭,于是生氣地把碗使勁一頓,碗倒了,豆漿全部潑在了柳強身上。孩子被燙得跳起來,疼得哇哇大哭,心蓮趕緊扔下生意,將柳強的兩條胳膊全部按進一個冷水桶里,強行降溫。
徐幺兒不知哪來的大脾氣,又拎起一只凳子就要朝心蓮砸來,嘴里大吼著:“壞女人,你就想害死我!一直都想害死我!”過早的客人嚇得紛紛起身作鳥獸散,許多人錢也沒付就跑了。
隔壁的瓜姐眼疾手快,跑過來一把搶下凳子,將徐幺兒的手臂死死扣住,生氣的說:“怎么回事你?!心蓮那么忙,你不但不幫忙,還在這添亂!”
心蓮扭身朝她擺擺頭:“別為難她,她腦子不清楚。”
瓜姐嘆口氣:“可你這帶著老得老、小得小,怎么做生意啊?”
徐幺兒趁她們聊著天的當口,迅速跑到瓜姐攤位前抓了一根油條,就大口吃起來。心蓮見狀,趕緊要付錢,又被瓜姐給拒絕了:“不用不用,你幫我們這么大忙,我怎么還好收你錢的。”
瓜姐說的沒錯,心蓮的生意果然受到很大影響。客人剛一靠近,徐幺兒就呲牙咧嘴朝人做怪相,把人給嚇跑了。臨到中午收攤時,竟還有一半早點沒賣出。
沒辦法,次日心蓮只得將徐幺兒反鎖到家里,然后去出攤。誰知收攤回來,打開房門一看,屋里就像是鬼子進村一樣--遭了大劫。黃豆、面粉全部被倒出來灑得滿屋滿地都是,這還不算,竟然又在大米袋里拉下了一通屎!
看到家里這樣一片狼藉,心蓮一邊趕緊收拾屋子,一邊忍不住心疼地掉下了眼淚:這些糧食,可都是她們一家今后生活的全部指望啊,都給糟蹋了,往后的日子可怎么過啊?
以前在老家,徐幺兒雖然瘋瘋癲癲的,但家里家外都是熟悉的環境、熟悉的人,加上鄉下到處是空曠開闊的田野,徐幺兒也從沒走丟或闖很大禍。可是自從搬來后就不一樣了,空間小、周圍人也不熟悉,還總被禁錮自由,徐幺兒的性情便越來越狂躁,行為也越來越極端了。
袁歡三姐妹放學回來了,一看家里狀況,也很生奶奶的氣,三個孩子邊幫媽媽收拾屋子,邊朝奶奶好一頓吼,袁柳威脅說要餓她幾頓,不給東西她吃,并且拿著掃帚作勢要打奶奶,讓她長點記性!徐幺兒似乎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捂著腦袋嚇得到處亂躲。
一直坐在小板凳上自己玩的柳強“呼”一下跑過來,兩只手趕緊張開攔在徐幺兒面前,小臉漲得通紅,嘴里焦急地含糊叫著“不塔(打)……不塔(打)……”
心蓮驚喜地轉過身,丟了手里揀起的一粒粒黃豆,抱起柳強:“你會說話了?快,叫聲媽媽,叫媽媽!”
柳強望著媽媽,怯怯地張開小嘴:“媽……姆媽!”
“哎!乖兒子!”心蓮將兒子緊緊摟在懷里,激動地淚如雨下。
袁柳在一旁撇撇嘴角:“咦……瞧把你激動的!我叫媽時,你怎么沒有這么激動啊?”這丫頭一張利嘴是越來越狠了,這潑辣勁也不知道隨了哪個。
心蓮嗔怒道:“死丫頭!你能跟柳強比嘛?他是個有病的孩子!”
袁柳還不依不饒:“他沒有病你也總護著他,反正你就是偏心!”
這時袁歡拿出了大姐范:“好了!都別吵吵了,我和袁欣去做飯,袁柳幫媽媽揀豆子、磨豆漿。”還別說,只要袁歡在家,她總是像個小大人樣把家里安排得井井有條,真的天生是個理家的好手。
袁欣總是寡言少語的,安排她做事,她就把交待的事老老實實做完,之后就拿出一摞草稿紙,在上面入迷地畫呀畫。有次徐幺兒提根木頭拐杖坐在房廊下歪著腦袋曬太陽打瞌睡,袁欣悄悄的觀察半天,不一會就將奶奶打瞌睡的模樣畫了個惟妙惟肖。等徐幺兒醒來,袁欣將畫像遞給她看,徐幺兒一看自己的模樣,咧著沒牙的嘴笑了,指著自己的鼻子:“我在睡覺、我在睡覺。”還執意要把這張畫貼在自己床頭的墻上。
袁柳拿出這次考試的試卷要心蓮簽字。心蓮一看上面通紅醒目的“100”,欣慰地拿起筆在試卷上寫下“繼續努力!家長”。
是啊!再苦、再累,每當看到孩子們取得成績和進步的這個時候,就是心蓮最舒心的時候,這是她在凄風苦雨中得以前行的全部力量和源泉。
心蓮第二天趕早就給劉哥瓜姐送去一桶豆漿,她自己卻沒準備早點出攤。瓜姐詫異地問她怎么回事。她說一來還沒想好在出攤時婆婆怎么安置,二來那袋面粉沒了,她一時也拿不出錢來進貨。
瓜姐皺著眉頭想了想,跟劉哥商量了會,對心蓮說:“剛好我家就在菜場附近住,家里有個老母親幫忙帶孩子做家務,白天孩子們上學后家里也就剩下母親一個人,不如把你婆婆送到我家去,讓母親幫忙照看照看,應該問題不大。”
心蓮擔憂地說:“那敢情好!只是這豈不是要累著老人家了?”
瓜姐寬慰道:“唉!這有什么!我老娘力大如牛,比我還壯,能打得死老虎呢,老太太又愛熱鬧,保準樂意得很!”說完又拿出一些錢給心蓮,“這錢呢,是暫時借給你周轉的,你現在趕緊快去進些面粉來,你以為我們開這個小鋪容易?已經守了三年啦!生意還是一般般。大多數人們還是舍不得,寧愿自己在家炒剩飯吃,也不愿花幾分毛把錢上街過早,這對他們來說是一個奢侈的行為,除非你的東西他們吃一次就難忘!所以說做生意就是要天天守,可最忌諱三天打漁兩天曬網了。”
這可都是做生意的切身體會啊!心蓮連連點頭,不知道說什么好。萍水相逢的兩口子,就因為她的一點舉手之勞,便對她傾心相助,讓她發自內心里充滿感激之情。她咬著牙接過錢:“謝謝你們,我賺了錢會很快還上的。”
瓜姐笑道:“你頭腦靈活,生意肯定紅火,我們相信你很快就會還上的!”
果然,通過心蓮的日夜努力,不到兩個月,不但將瓜嫂借的錢還上,還基本解決了一家人的吃飯問題。一年多后,心蓮惦記著磨盤嫂的兩個小兒子,便專門回了一趟紅堤臺村,跟大興哥商量把志剛志堅接去十口鄉街上讀書。
袁大興吧嗒了一下嘴里的旱煙,貧苦和繁重的體力勞動,讓這個不到五十歲的漢子看起來像個六七十歲的老頭一樣蒼老,他十分為難地說:“他姨,不瞞你說,家里窮,日子過的艱難,志勇和你同齡的,都二十大幾了,還沒討到老婆。去年村里征兵,志忠想去,我便讓他去了。唉!出去了總歸有條活路。這兩個小的我打算等他們念完小學就都跟我學種地去,我供不起了。”
心蓮勸說道:“大興哥,這些年你一個人既當爹又當媽,確實不容易,但是,正因為窮,所以必須得多讀書才能擺脫貧窮啊,你讓志剛志堅兩個都早早下了學跟你種地,那他們長大后不是還跟你一樣嗎?你還沒窮怕、苦怕?你看這樣行不行?志剛就要讀初中了,可以和袁歡袁欣一起到十口鄉中學去住讀,星期天就回我那里,我來給他洗洗涮涮;志堅你就交給我,我保證把他管教好!”
袁大興用龜裂如老松樹皮般的手掌抹了把眼淚:“孩子交給你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志剛就拜托給你了,志堅的話,我想還是跟著我念完小學后再說吧,畢竟你的負擔也是那么重,住的也不寬裕……”
心蓮動情地說:“這樣也行,那就等志堅上初中后再跟他哥一樣由我來負責。大興哥,你和磨盤嫂幫了我多少忙,數也數不清,在我心里,你們就是我柳心蓮的親哥嫂。不!親哥嫂也比不了你們。我為你們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你不要有負擔。”
臨走,袁大興將牛套上板車,裝了幾袋糧食和地里的瓜果蔬菜,執意要送心蓮回去,親不親,故鄉人,心蓮拗不過,只得隨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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