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桓之父叫朱初六,朱初六是朱元璋父親的堂兄之子,比朱元璋大十二歲。雖然非直系親戚,但兩家關系非常親密,這是因為朱初六曾是朱元璋的恩人。
朱元璋原名叫朱重八,十六歲那年,家鄉連年受災,瘟疫橫行,朱元璋禍不單行,父母和大哥在幾天之中接連死亡。他家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無錢無地安葬親人,跪求了好多家,都沒人肯幫他。朱初六憫其可憐,出錢出地安葬了朱元璋的親人,朱元璋叩頭飚淚發誓,今后若能發達,定將加倍報答。朱初六認為這窮小子不餓死不病死就算命大了,哪里會有什么狗屁發達,但對他有知恩必報之心還是欣賞的。沒想到鬼使神差,世事難料,朱元璋還真的神奇般地發達了。他稱帝之后,不失前言,不僅賞賜給朱初六大量金銀,還提拔他的兒子朱桓為廬州府知府,以報答朱初六的恩情。
朱桓只上過兩年私塾,他視讀書如服勞役,經常逃學,領著一幫頑孩到處惹禍。長大后,雖然學識淺薄,無所專技,而且脾性奸頑,經常惹事生非,但有朱元璋這種背景,鄉鄰們巴結畏懼他,地方官吏盡量關照他,于是他就無所顧忌,為所欲為,成了名震一方的混世魔王。當知府之后,他的特殊身份和一些人的吹捧,好似一碗碗暗含罌粟的肉湯,灌得他更加狂妄起來。他認為,他只要不謀反,貪些錢,貪些色,朱元璋不會嚴懲他。于是他貪污受賄,欺男霸女,無惡不作。有人向朱元璋舉報朱桓調戲他的老婆,朱元璋派人核實后,非常氣憤,將朱桓撤職,降為從九品倉庫小吏。朱桓之父跑到朱元璋面前苦苦哀求,朱元璋奈何不得,只好依著朱初六的請求將朱桓改降為知縣。經過這場波折,朱桓這才猛醒,朱元璋不會容他為所欲為,這個靠山靠不住。朱桓不得不有所收斂,夾起尾巴做知縣。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時間一長,對金錢和美色的向往,如同孤寂之時遇見舊情人、如同戒毒之人遇見鴉片一樣,朱桓想克制但怎么也克制不住,惡習禁不住又滋長起來。想撈的錢忍不住時還是想方設法地撈,對垂涎的女人忍了又忍最終還是千方百計地弄到手。不過,他的做法越來越隱蔽,手段越來越策略,盡量投下石頭不起水花,走過之地不留痕跡。
這天上午,朱桓正在衙門簽押房內審閱公文,他的小舅子、課稅局大使吳金德跑進來說:“老爺,陛下派特使傳令來了,請你快去聽令。”
“啊?陛下派特使來傳令?”朱桓愕然地望著吳金德,心想,自己無功無德,也沒什么建樹,陛下突然派特使來傳令,恐怕是兇多吉少。會不會是有人舉報我貪污?會不會是有人告發我貪色?他琢磨不定,也沒時間琢磨。他對吳金德說:“你把大堂里的人都趕走。”
“好!”吳金德轉身就跑。
朱桓下令把大堂的人都趕走,是不想有人看到他出丑。他起身不安地朝大堂走去,心里猜測著,朱元璋會發來什么令?
朱桓來到大堂,在特使面前跪下。特使打開敕令宣念:“皇帝詔曰:據貪吏韓鐸供認,朱桓收受禮金一千貫。收受貪官贓錢,與助貪何異?令朱桓將禮金上繳按察使司,到祖宗牌位前跪責一天。爾曾犯科,仍不從嚴自律,若不念爾父舊情,應革爾職。以后再犯,將嚴懲不怠。欽此。”
朱桓雖然臉色難堪,但心中卻松了一口氣,原來是這件屁事,心中罵道:“狗日的韓鐸,臨死了還不忘咬人一口。”他叩頭:“謝陛下寬恕,微臣遵旨,立即照辦。”
在特使的監督下,朱桓派吳金德將一千貫禮金退給按察使司,老老實實在祖宗的牌位前跪責了一天,并寫了一封請罪謝恩信托特使呈給朱元璋。
這天晚上,月亮從柳樹林的樹尖上升起來,其光芒慘白而冰涼,霜一般均勻地灑在定遠縣縣城的各個受光部位。湍急的河水泛動著一條條白光,宛如無數條白蛇在水面游動。大樹如同一團團黑霧,在地面投下長長的的影子。城墻上的箭樓黑魆魆地靜立著,翹揚的飛檐宛如揚起頭的鱷魚,欲吞噬那幾顆閃著微光的星星。
朱桓的臥室門窗全關了,朱桓悠閑地踱著步,他的小妾吳氏在清點寶鈔,床上和桌上堆著一摞摞寶鈔。吳氏點鈔非常熟練,點得寶鈔嘩嘩直響。
朱桓今年三十五歲,吳氏十八歲,在朱桓眼里,這吳氏之顏容無論是笑顰還是怨哀都能撩人心弦,她的身姿無論什么動作都溢透著女人迷人的神采。雖然娶過來已經兩年了,一見到她,他還是如同初次見到她一樣,眼光仍能一亮,心中仍能涌出一股莫名的興奮。他很寵愛吳氏,不僅讓她總管家中的財權,而且家庭的重大應酬也交給她張羅。他不僅事事順著吳氏,而且對她還莫名其妙地有些畏懼。
朱桓很喜歡聽這種點鈔之聲,很悅耳,很養神,比聽高山流水的琴聲還令人陶醉。他笑著對吳氏說:“你啊,百事不愿干,就愿干這事,就愿聽這種聲音,讓你干三天三夜也不覺得累。”
吳氏將點鈔的手指在杯里的水中蘸了蘸,白了他一眼:“愿干這事錯啦?唵?總比你愛干那種事要強!“朱桓:“我愛干哪種事?唵?” 吳氏白了他一眼:“你心里明白。”
朱桓:“扛竹桿走巷子,直來直去好不好?”
吳氏:“沾花惹草,偷雞摸狗!”
朱桓笑著說:“好將兵多,好男妻多。我不沾花惹草,你怎么會嫁給我?”
吳氏在碗中抓了一把水甩到朱桓的臉上:“狗嘴吃屎,一口屁話!你們男人啊,一有錢就變壞!”
朱桓抹著臉上的水,笑著說:“還有更重要的一句,女人學壞就來錢。”
“呸!”吳氏啐了他一口,“你搞這點屁錢就飄起來了?哼,還不夠我買兩套好首飾!”
朱桓不滿地說:“這次借為陛下修行宮之機,已經搞了一萬五千貫了,不要不知足,害我掉了腦袋,你也沒好果子吃。”
吳氏白了朱桓一眼:“這天是朱家的天,這地是朱家的地,陛下是你老叔,誰敢在母老虎的眼皮底下咬小老虎的屁股?唵?你手下的大官小官誰不是一屁股屎,他們不會不臭挑起來臭。”
朱桓白了她一眼:“陛下發起脾氣來,閻王老子都不認,可不能把保押在他身上。錢這東西,背得太多了,也是能壓死人的,還是謹慎一點好。”
吳氏將點好的一摞寶鈔放下,又取一摞來數:“女人不怕漢子壓,男人不怕擔子壓,誰像你呀,孬種!”
朱桓:“我準備再搞最后一次,然后就收手,觀察一段時間再說。”
吳氏:“這最后一次能搞多少?”
朱桓:“兩千貫。”
吳氏驚喜地問:“用什么招?”
朱桓狡黠地一笑:“只要想搞錢,石磨子也能磨出妙點子來。修行宮用的建筑材料不再讓民工搬運,讓囚犯和乞丐搬運,但是搬運費的賬還是做在民工身上,這筆工錢不就省下來了嗎?”
吳氏興奮地用手指點了一下他的額頭:“你看看,這腦袋真靈光,眨巴一下眼,就能想出一個金點子來!”
朱桓得意地說:“我能想出錢來,你呢,你會什么?到現在還沒生下一個蛋來。”
吳氏白了他一眼,笑著說:“你呀,公雞的身子五步蛇的心,又騷又毒!”
這天夜里,行宮工地的一座工棚里聚集著二百多名工匠,他們肅穆地站在一張桌前,觀看頭領張五一施展厭勝法。
厭勝法是一種巫術,是以詛咒來懲治人或物。信此巫術之人認為,厭勝法既可驅邪,亦可懲治人。驅邪時用木、泥土、面、紙制成象征邪崇的東西,如木人、紙人、面鬼等,把它們送走,或掩埋,或打碎,殃災即除。要懲治仇人,也做木人、紙人、或在紙上寫上仇人名字,用利器刺穿它們的名字,就可以使仇人致病或死亡。在古代,厭勝法在土木工匠中很流行,如果房主或者監工在飲食、奉酬方面虧待了工匠,工匠就通過這種術法來詛咒房主和監工,讓他們遭殃。 桌上兩根白蠟燭后面擺著供品,蠟燭之間擺著一張紙,紙上寫著朱桓的名字,十只鬼頭釘釘在名字上。
張五一抓起一只公雞,用匕首割斷公雞的頸喉,將雞血淋在鬼頭釘和紙上,然后揮著卜郎鼓上下舞動,圍著桌子邊跳邊念咒語:“天渾渾,地茫茫。神現靈,仙顯圣。放魔兵,縱鬼神。鬼釘尖,釘惡人。射陰毒,斃朱桓。”
張五一停下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鬼頭釘上吹了幾下,接著又繼續邊跳邊念咒語。
劉工匠氣憤地對王工匠說:“鬼頭釘釘到哪里就會在哪里顯靈,誰住在有鬼頭釘的地方誰就會生重病,不久就會死,而且還會斷子絕孫。當官的不好使我們,我們也不好使他們,送苦果子讓他們嘗嘗!”
王工匠氣憤地說:“把這些鬼頭釘五根在行宮里,釘五根在朱桓的衙門和他家的門口,讓他全家都死絕!”
楊工匠對王工匠說“當官的都是他媽的墨魚心腸,黑得很!工錢也太他媽的克扣狠了,發的這幾個工錢,我們連稀飯都吃不飽,拿啥養老婆孩子!”
朱桓暗令工程監官在每道工序驗收時從嚴挑刺,稍看不順眼就扣工錢,而且扣的數額很大,工匠們幾乎賺不到錢。不僅如此,還以工程沒做好是對皇帝的大不敬為由,罰工匠向南下跪半天,敢不服者,就以忤逆之罪關進監獄,企圖以這些辦法讓工匠既不敢怒更不敢言。
張五一念完咒語,率領工匠們向神案跪拜,三叩首之后,張五一站起來對工匠們說:“我們干牛馬活,吃豬狗食,工錢本來就少得可憐,朱桓還找茬克扣我們的工錢。他對我們不仁,我們就對他不義。厭勝法已經施展,它將逐漸發力,召天神聚地鬼,火燒衙門,電劈朱桓!”
工匠們小聲齊喊:“火燒衙門,電劈朱桓!”
關于長江中文網 | 客服中心 | 榜單說明 | 加入我們 | 網站地圖 | 熱書地圖
網絡文化經營許可證:鄂網文【2019】4555 271號 互聯網出版許可證:鄂字5號 增值電信業務許可證:鄂B2-20120044 鄂ICP備16020266號-5
客服電話 010-53538876 湖北省違法和不良信息舉報平臺 中國互聯網違法和不良信息舉報中心百度統計
發表評論
溫馨提示:請不要從WORD中直接復制書評,會造成格式錯誤。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