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桓騎著馬,率領一百多名官吏和衙役迅速趕到楊記客棧門前,門前站著蔣讞和百余名腰佩刀劍的便衣衛兵,見朱桓等人沖過來,立即拔出刀來,警惕地瞪著朱桓等人。
朱桓勒住馬,用鞭指著衛兵們,厲聲地問:“你們是什么人?公然敢集伙佩刀,尋釁滋事!”
蔣讞威嚴地問:“你是什么人?”
一名衙役大聲地說:“你睜開狗眼看看,這是我們縣的知縣朱大人,是當朝皇帝的侄兒子,你們還不快快把人交出來!”
蔣讞朝朱桓拱手作揖:“原來是朱大人,幸會幸會。卑職公務在身,不能全禮,請朱大人多多海涵。”
朱桓指著蔣讞怒斥:“你是什么東西?少來這一套,快把人交出來!”
蔣讞嚴肅地說:“請朱大人先回去,有事再請你來!”
朱桓大怒:“癩蛤螞打噴嚏,好大口氣!你竟敢指使老子!我看你們不是亂黨,就是一群響馬!來人,把這群亂黨抓起來!”
官吏和衙役們紛紛抽出刀來,一起朝前壓去。
士兵們也抽出刀來殺氣騰騰地迎了上來。蔣讞大喊:“朱大人,快退回去,打起來,你會后悔的!”
孟庭林疑惑地對朱桓說:“朱大人,從他們的氣勢上看,可能不是亂黨,很有可能是從京城來的。”
朱桓:“不可能,京城來的人敢這樣對待老子?”
朱元璋從客棧內不緊不慢地走出來,站到朱桓面前,威嚴地盯著他:“誰要抓人吶?”
胡惟庸、鄧愈、藍玉、唐鐸、鄭士元等大臣也隨之出來,站在朱元璋的身后。
朱桓一愣,覺得朱元璋的臉相很熟,定睛再看,啊呀呀!嚇得他急忙下馬,朝官吏和衙役們大喊:“統統跪下,是陛下!陛下駕到!”
朱桓率先跪拜:“微臣有眼無珠,不知是陛下駕到,冒犯圣顏,乞求陛下嚴責!”
孟庭林和官吏、衙役們也都惶恐地跪下:“陛下饒命!”
朱元璋厭惡地瞪著朱桓,冷冷地說:“看來,當個知縣還是很威風嘛,前呼后擁,呼風喚雨,無所不能嘛,唵?”
朱桓惶惶然:“微臣以為有人抗稅鬧事,所以才帶人前來,沒想到……”
“你來得正好,朕正要找你,你進來,其他人都回去!”朱元璋憤然轉身進了客棧。
朱桓起來,向官吏和衙役們揮揮手。孟庭林見禍闖大了,緊張得不得了,恨不得趕緊開溜,見朱桓揮手讓他們走,他立即帶領官吏和衙役們跑了。朱桓愣了片刻,然后惶惶然地走進客棧。
朱元璋沉著臉坐在客廳的桌邊,朱桓一進來就誠恐誠惶地跪在朱元璋的面前。朱元璋捋著胡須緩緩地說:“朕昨天到集市上看了看,不看倒罷了,越看就越不明白。”
胡惟庸、鄧愈、藍玉、唐鐸、鄭士元等大臣站在朱元璋的身后,盯著朱桓。
朱桓不敢抬頭:“微臣不知陛下怎樣不明白?”
朱元璋:“按朝廷規定,應當是三十稅一,你這里為什么是三十稅三?唵?而且還多出一些稅種來,比如什么行貨稅、居貨稅、肉食稅、占道稅,就連賣一袋米、一籃雞蛋、一捆柴、一筐青菜也要收稅,唵?這是怎么回事?”
朱桓抬起頭來,可憐巴巴地望著朱元璋:“陛下,微臣以為,中都建成之后,陛下肯定要去中都。定遠是去中都的必經之地,沒有一個象樣的住處,陛下來了如何安歇?別人想不到這一層,侄兒還是有這一點孝心的。要修行宮,就得要錢,衙門里沒錢,于是微臣問計于民,百姓立馬響應,愿意多納點稅,把行宮建起來。這樣,縣衙就增加了一點兒稅。”
朱元璋一愣,沒想到這事扯到自己頭上來了。他惱怒起來:“修行宮要報朕批準,擴大稅種增加稅額也得報朕批準,你報批沒有?”
“這個,”朱桓結結巴巴地說,“微臣以為,侄兒給叔父蓋間屋,民眾自發給皇帝蓋房子,這是天經地義之事,可以不上報。”
朱元璋厲聲說道:“胡說八道!朝廷的規定連朕都得遵守,你憑什么自搞一套!朝廷已經在重要的府修了行宮,明令不許再建行宮,你為何還要建?”
朱桓無言,低下了頭。
朱元璋指著朱桓訓斥:“如果你能造福一方,能揚官府威信,這才是對朕孝敬!你打著修行宮的名義,擅自增稅、設稅,讓老百姓咬牙切齒地罵朕罵朝廷,你這是什么孝敬?”
朱桓不敢抬頭看朱元璋:“陛下,微臣沒聽到百姓罵陛下罵朝廷。”
“朕到定遠不到一天,就被別人當面罵了好多次,罵得朕都無地自容了!”朱元璋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朱桓趕緊叩頭:“微臣治世無方,管束不嚴,乞請陛下嚴責。”
朱元璋:“你老老實實說,你貪污沒有?”
朱桓惶恐地說:“陛下,微臣沒有貪污,肯定沒有!”
朱元璋:“你是不是以提拔為晃子,強霸過部下的老婆?”
朱桓:“微臣從來沒有強霸別人的老婆,前不久,微臣接張儀的老婆來我家陪您兒媳婦玩玩,沒想到,她們玩得不投機,爭吵起來。張儀的老婆一氣之下回家撞墻而死。張儀想陷害我,就借機把屎盆子扣在我頭上。”
朱元璋:“就算他是誣陷你,你可以告他,你為什么不告,反而派人追殺張儀?”
朱桓:“陛下,微臣沒派人追殺張儀,我決不會做這種事,這又是張儀誣陷我。”
朱元璋:“建行宮的工匠是不是搞厭勝法詛咒了你?”
朱桓抬頭看了朱元璋一眼,惶然地點頭:“是有這事兒,領頭的工匠張五一認罪之后,前天中風死了。”
朱元璋:“中風死了?是不是你害死的?”
朱桓:“不是,絕對不是,微臣不可能害死他。”
朱元璋:“有沒有炸行宮這件事?”
朱桓:“有,歹徒已經抓起來了,他們已經認罪。”
朱元璋:“他們為什么搞厭勝法詛咒你?他們為什么要炸行宮?不是你把他們逼急了,他們會干這種事?”
朱桓:“陛下,這些刁民干活偷工減料,粗制濫造,好多地方達不到要求,監工按規定扣錢,這些工匠懷恨在心,就搞厭勝法詛咒我,炸行宮報復我。”
朱元璋:“朕要派人核查這些事,如果你撒謊,朕就嚴辦你!”
朱桓心中一緊,他猜測不透,朱元璋是動真格查辦他,還是走一下過場,擺一下姿態?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他只能硬著頭皮頂下去:“微臣保證沒有撒謊。”
朱元璋:“朕在街上碰到你的小舅子,他竟敢打著皇親國戚的招牌,收刮錢財,逞兇打人。朕還聽說你的這個小舅子強奸了酒店的女幫工,把女幫工都逼瘋了!他憑什么這樣作威作福、欺壓百姓?”
朱桓雖然不知道吳金德的這些事,但從吳金德的德行上看,他不敢否定吳金德沒有這些事。他惶恐地說:“微臣經常對他進行管教,他干的這些事,微臣都不知道!”
朱元璋拍了一下桌子,怒斥:“你連自己都管不好,你拿什么去管教他!他在你鼻子底下干了這么多壞事你都不知道,你這個知縣是怎么當的?”
朱桓見朱元璋發火,頓時渾身發抖,他顫顫兢兢地叩頭:“陛下,微臣失職,乞請陛下嚴責。”
朱元璋:“你膽大妄為,擅自建行宮,擅自設稅增加稅額;你的部下胡作非為,禍害百姓,搞得民怨載道;又有人告你的狀,揭發你貪污、強霸部下之妻,根據大明律,朕決定,將你收監審查!”
朱桓大驚,連連叩頭:“陛下,微臣馬上下令停建行宮,馬上撤銷增加的稅種和稅額,求求陛下,寬恕微臣一回。”
朱元璋:“既然你犯了罪,那就得承擔后果;既然你還有其它犯罪嫌疑,那就得審查你,至于如何懲治你,等審完了之后再定!”
朱桓:“陛下,微臣是你的侄兒啊,看在我爹的情份上,求求您饒我一回!”
朱元璋:“王子犯法,與民同罪。何況你還不是王子,更應當依法處置。來人,把他押到牢里去!”
兩名衛士上來扭起朱桓,推著他往外走。
“且慢。”胡惟庸出班躬拜,“啟稟陛下,朱桓的問題確實嚴重,是應當嚴懲。可是,他是初犯,又愿意改過,他的父親于陛下有恩,能不能考慮從輕處置?”
這個胡惟庸,又在當好人撈人心,朱元璋更來氣:“朕只論罪與法,不論人情世故!別的官吏犯了罪都能依法懲處,對他不能特殊,押下去!”
衛兵又推著朱桓朝外走,朱桓邊走邊回頭喊:“陛下,微臣建行宮是為了孝敬您啊,看在我有孝心的份上,饒了我吧!”
朱元璋板著臉對鄭士元說:“朕明日起程去中都,定遠縣暫由你接管。首先辦三件事,一,下令行宮立即停工;二,立即恢復三十稅一,除朝廷明文規定的稅種外,其余的稅一律撤銷;三、定遠出了這種大案,縣丞也脫不了干系,把孟庭林也抓起來,連同朱桓、吳金德和蘇培康一起審查,對他們的問題進行徹底緝查,若有問題,無論涉及到誰,都一查到底!”
鄭士元躬拜:“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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