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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深閨怒：找到證據

作者：花瓣雨    

　　人死后皮膚失去彈性，汗毛的觸感也隨之變弱。但閉上眼睛后，人的觸感會變得比平常敏銳。此刻，云凰隱約能察覺到食指下凹凸不平，似有一道筆直延伸的微微隆起。

　　這隆起像是一條極細的線，要不是此時云凰閉著眼刻意忽略掉其他感官，且她的無名指上老繭極薄，又天生比其他手指敏感，大約根本察覺不到。

　　倏地睜開眼睛，云凰死死盯著手感異常的位置。

　　果然看久了，她終于發現，尸體的脊柱上有一道極易被忽略的暗色線條。

　　或者說，一道顏色稍深些的汗毛線。

　　說起這條汗毛線，起因還要追溯到謝淵身上。

　　謝淵前兩日為了更好地保存尸體，特意從宮里搬來了冰山降溫。

　　不曾想，這法子令停尸房濕度加重，讓尸體微微受潮，歪打正著讓尸體脊柱上的汗毛都被打濕糾結在了一起。

　　汗毛遇水會貼在皮膚上，呈現出比豎立時稍微深一些的顏色。

　　但再如何被打濕，也不可能脊背上所有的汗毛，全都匯聚到一處，并自動形成一條線。

　　除非，有外力繃緊了皮膚，拉扯著這些汗毛聚攏。

　　沒錯了，這便是昆侖奴口中那條鬼斧神工的縫合線。

　　制住心頭翻滾的怒意，云凰取出剃刀，毫不猶豫剃光了尸體的頭發。

　　果然，沒了頭發遮掩，那條由脊柱一路延伸上來的汗毛線，均勻地將頭顱分成兩半，最終，消失在了尸體顱頂最中央。

　　而恰恰，柳茹娘撞擊石獅子導致前顱顱骨碎裂凹陷，牽扯到顱頂頭皮，在凹陷斷裂面處，露出一角裂口。

　　那本該萎縮蜷曲的頭皮，在失去彈性和養分的情況下受潮不均勻，竟如同小兒冬季穿上的破舊棉衣和外袍，般清晰地被分割成兩層。

　　云凰用指甲小心翼翼摳了摳，上面一層是頭皮，下面一層，是肌肉。

　　可正常人，誰的頭皮和肌肉，是能如此輕易就分家的？

　　故，這并非尸體本身的頭皮。

　　換句話說，這不是尸體自有的皮膚，而是被人，強行縫合上去的人皮？

　　最后的證據擺在眼前，云凰豈會放過？

　　她從驗尸工具箱中取出一柄鋒利的小匕首，沿著顱頂凹陷斷裂處的分層頭皮，開始一點點切割，很快，就找到了一根不知用何物制成的透明縫合線。

　　那線異常細，若非匕首上輕微的阻擋觸感，險些被云凰忽略。

　　而找到這條縫合線后，拆除變得異常簡單。

　　半個時辰后，整條縫合線都被拆了下來。

　　而毫無意外的，離開了縫合線的皮膚，從頭頂沿著脊柱，平整地往兩側裂開，仿佛一件被解開紐扣的衣裳。

　　云凰一不做二不休，轉身掀開杜茹娘身上的白布故技重施。

　　最后，兩具穿著咧了嘴的人皮衣裳的尸體，便大喇喇呈現在云凰面前。

　　看著如此匪夷所思，又無比令人發指的畫面，云凰狠狠在心里罵了句娘。

　　她的胸腔里充斥著說不出的后悔。

　　是的，她后悔了，非常后悔。

　　因為早在第一次給杜茹娘和柳茹娘驗尸時，她便產生過懷疑，還專門將手指插。入兩具尸體的頭發里，試圖摸到蛛絲馬跡。

　　那時的她，并未想過世上還有如此精湛的換皮之術，竟能硬生生遮掩住她這個五感比常人敏銳許多之人的眼睛。

　　倘若當時的她再執拗些，更強勢些，硬逼著謝淵剃光兩具尸體的頭發。是不是一早她就能發現蛛絲馬跡，為真正的杜茹娘沉冤昭雪了？

　　如果這世上真的有鬼魂存在，當日孟連城親自驗尸，抱著李代桃僵的柳茹娘不停親吻、嚎啕大哭，杜茹娘的鬼魂飄在半空中眼睜睜瞧著，該有多難受??！

　　云凰不知道變成柳茹娘的杜茹娘，在親眼目睹了孟連城和變成自己的柳茹娘恩愛時，心里究竟什么滋味兒。卻不難想象，大婚那日真正的杜茹娘，有多絕望。

　　身份沒了，姓氏沒了，父母沒了，族人沒了，甚至連身體和夫君都沒了。如此被人鳩占鵲巢卻無處伸冤，換做誰，恐怕都會對著罪魁禍首舉起屠刀吧？

　　實在沒忍住，云凰的淚水滾滾落下。

　　謝淵在門口等了許久，之前停尸房內異常安靜。偶爾，能聽見一兩聲云凰搬動尸體的聲音。

　　可后來，所有的聲音都消失，卻漸漸傳來女子的抽泣聲。

　　明知這是云凰在哭泣，謝淵依舊感到脊背發涼。

　　他搞不懂云凰在哭甚，更受不了如此鬼氣森森的氛圍。索性抬手敲了敲門，他朗聲問：“云凰？你驗完了嗎？到底……”

　　話未說完，房門“吱嘎”一聲從里面被人拉開。

　　冷不丁與雙眼紅腫、魂不守舍的云凰面對面，謝淵嚇了一跳。

　　待對上云凰斜睨過來的鄙視眼神，他才心有余悸道：“發生了什么事？究竟是誰在哭？”

　　“還能有誰在哭？”云凰沖他翻個白眼，“謝大人您不會以為，是那兩具尸體夜半詐尸了吧？”

　　謝淵：“……”

　　真該死，他不過一時間來不及調整情緒，就被這臭丫頭抓住了把柄。

　　沉了臉，他冷聲問：“情況如何？”

　　“如你我所料?！?br>
　　“真的是被實施了換皮之術？”

　　“應該沒錯了，”云凰側身讓開位置，“大人可以進來，親眼瞧上一瞧。”

　　既然云凰這么說了，謝淵便也不拘泥于男女大防。閃身進屋，他疾步走到兩具尸體前。

　　哪怕謝淵只是三歲小兒，這一刻他也能輕易看出，這兩具尸體身上的皮，是像衣服那樣穿上去的。

　　他不得不承認，這世上確實有昆侖奴這等奇人，亦有換皮之術這等邪惡的異術存在。

　　只可惜昆侖奴已死，這世上無人再能解答為何這種情況下，杜茹娘和柳茹娘還能活著？

　　且在未找到替杜茹娘和柳茹娘實施換皮術的人之前，亦無人能證明有人身披杜茹娘和柳茹娘的皮李代桃僵。無人能證明，死去的二人就是杜茹娘和柳茹娘本人。

　　這起案子其實已經卡在了瓶頸處，若沒有更新的證據出現，它將永遠成為未解之謎。

　　皺皺眉，云凰問謝淵：“大人，接下來咱們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謝淵莫名。

　　云凰疑惑道：“自然是，兇手和受害人都死了，連昆侖奴這個知情者也死了?？烧嬲柧毝湃隳餁⑷?，并給杜茹娘和柳茹娘實施換皮術的幕后黑手，卻始終不曾露面。我們難道不該竭盡所能，抓住他（她）嗎？

　　“退一步講，就算這個幕后黑手狡猾異常、藏匿太深，我們找不到他。但，我們總該想辦法證實兩位死者的真實身份吧？

　　“還有，杜茹娘和柳茹娘為什么要換皮？她二人是自愿實施換皮之術的，還是被人強行換了皮？那個給她倆實施換皮之術的人，是不是與訓練杜茹娘的人，是同一個人？此人為何會如此精準地找到杜茹娘和柳茹娘？又是怎么知曉，她二人的血液是可以相互融合的呢？

　　“另，杜茹娘都已經絕望到謀劃殺人了，為何在這近三年的時間里，她都不想方設法說出真相？”

　　“說出真相？”謝淵嗤之以鼻，“向誰說出真相？”

　　“自然是她的家人，和孟連城呀?！?br>
　　這話說出口，云凰自己都覺得沒有說服力。

　　于是她補充：“就算……就算杜老爺和杜夫人不信她，孟連城總該懷疑吧？

　　“畢竟這世上最了解杜茹娘的，只有孟連城。而早在兩年半前，孟連城就已經發現自己的未婚妻仿佛換了個人。

　　“那么杜茹娘找到他，說出只有他二人才知道的秘密，多少都會有些沉冤昭雪的希望不是？

　　“杜茹娘為什么不這么做？”

　　“是呀，杜茹娘為何不這么做呢？”謝淵鸚鵡學舌。

　　自言自語后，他眸光一凜，陡然道：“抓捕孟連城和杜員外夫婦，嚴刑逼供?！?br>
　　云凰并不主張濫用酷刑。

　　但本案未解的疑點實在太多，而唯一有可能觸及真相的，只有孟連城和杜員外夫婦。

　　偏偏孟連城深藏不露，杜員外又奸詐圓滑，云凰和謝淵數次與他們交鋒，始終找不到突破口。

　　本著寧可錯殺，絕不放過的念頭，云凰只能退而求其次。

　　當然，最主要的是，她根本指揮不動謝淵。

　　尤其是在案情陷入僵局時，謝淵自然而然便會使用六扇門慣用的手段嚴刑拷打，云凰如何阻止得了？

　　既然無法阻止，那就靜觀其變吧！

　　第二日，云凰便嘗到了刑訊逼供和靜觀其變的好處。

　　因為，杜員外招供了。

　　誰也沒料到，早在大半年前，變身為柳茹娘的杜茹娘，就曾上門找過杜員外，并交給了杜員外一本手札。

　　這本手札上，杜茹娘詳細記載了自己和柳茹娘互換身份的始末。

　　說起來很簡單。

　　兩名身份和生存環境截然不同的少女，機緣巧合成為了閨中密友。

　　她們無話不談，彼此分享自己的秘密、喜悅，和憤怒。

　　而在知道了越來越多對方的秘密之后，她倆意外發現，彼此都對自己的生活不滿，卻異常向往對方的生活。

　　杜茹娘受嚴苛的規矩禮教限制，又有冷血鐵面的父親強壓，每日都覺得自己透不過氣。她渴望自由，羨慕柳茹娘無拘無束的生活方式。

　　同樣，柳茹娘也無比羨慕渴望她杜家千金的富足生活。

　　偏巧，此時不知從哪里冒出一位神秘的老神仙，道能用一種秘術，讓她們互換身份。

　　于是，鬼迷心竅的兩姐妹一拍即合，雙雙瞞著家人，讓老神仙為她們實施了換皮之術。

　　彼時的杜茹娘壓根不知道自己今后將要面臨什么，她只想憑著一腔熱情，投身于新的環境和新生活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