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目力喪失,其他感官變得異常敏銳。
以至于這一刻,伍仁的鼻端,莫名嗅到股濃郁肉香。
肉香?烤肉香?
腹中饑腸轆轆,他的眼睛不由越睜越大。哪怕,被陽光刺激得直流眼淚,他還是隱約尋到了香氣彌漫的源頭。
只見,不遠處的大銅鐘上,正懸掛著一塊奇特,又詭異的東西。
如同受到蠱惑,他一步步湊近。
某個瞬間,他徹底看清楚了。
而塔下剛端起早食的守門人,陡然聽見塔頂上傳來一道無比滲人的慘叫……
大理寺后院,東廂房。
李錚在地上躺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
他有些哭笑不得。拍拍云凰傻掉的小腦袋,柔聲問:“如何?可有摔傷?”
“啊?哦……哦!”哪想,一問之下,云凰竟倏地彈跳起來。
而她起來后還一鼓作氣地將李錚也拽了起來,“你……你,”云凰語無倫次,眼眸亮的出奇,“李少卿,你剛才說什么?”
李錚:“???”
這丫頭莫不是被摔傻了吧?
被伍仁打攪,她的第一反應不是大罵伍仁沒眼色,亦不是詢問他可有受傷。怎地,卻是問他說了什么?
“啪啪!”云凰得不到回答,伸手在李錚的俊臉上拍了兩下。嘴里還一個勁兒地嘀咕:“怎么了怎么了?莫不是摔傻了?
“喂喂李少卿,你可能聽見我說話?”
李錚:“……”
到底是云凰摔傻了,還是他摔傻了?
“別拍了,”擋開云凰的手,李錚哭笑不得,“我沒事。看你這樣,定然也沒事。”
“沒事沒事,我很好。我且問你……”云凰倏地湊近,差點用額頭抵上李錚的臉。
李錚被她嚇了一跳,下意識就想往后躲。云凰卻強勢地阻止了他,“你剛才說了什么?”
“什么什么?”素來山崩于前亦穩如磐石的李錚,這般和云凰近距離眼對眼,只覺無比驚悚。便是連話,都說不利索了:“我……我,我說什么了?你……你問的……究竟是……哪一句?”
“就是那句,我太短了,你沒辦法變得跟我一樣長。”
“嗯?”被云凰直白地打岔,李錚的思維瞬間回籠,“阿凰,你是說?”
“對!”像是發現了稀世珍寶,云凰的唇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揚,“李少卿,是長度,就是長度。
“我和謝大人一致認為,大猴子之所以會擺出那般痛苦的姿勢,乃是因為它想保護妹妹,亦想贖罪。
“故,它將全身都纏在了小猴子身上。就連脖子,都彎曲到幾乎要被折斷的地步。
“當然,我們也考慮過藥物作用。
“可是對應到人身上,似乎感情羈絆的存在,比藥物所致更顯合理。
“于是我們忽略了一個重要的問題。那就是,無論有沒有用藥,正常的人體骨骼,都無法自覺完成那么高難度的動作。
“除非,她練過縮骨功,亦或是兇手提前軟化了她全身的骨頭。
“那么,什么人在做燒烤前,會使用特殊手段,先軟化肉類食材的骨頭呢?”
“還有,兇手強行把大猴子擺出這種姿勢,除了要讓它臨死時感受到最大痛苦外,還應該是受到長度限制。
“即,燒烤簽子根本要不了一丈五尺那么長。鐵棍能夠伸縮這個功能,對于現如今的兇手,壓根用不著。
“但這并不代表,這根鐵棍曾經做燒烤簽子時,也不需要那么長。
“換句話說,很久很久以前,有人用過一丈五尺長的鐵棍進行燒烤。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在燒烤前,會對食材進行特殊處理,軟化食材的骨骼。
“這個人,有可能是兇手,也有可能,是其他人。
“倘若這個其他人真的存在,那就說明,兇手制造這兩只猴子的鬧劇,不僅僅是犯罪前的預警,他還想揭發那個其他人。或者,想讓我們替他找到這個其他人。”
隨著云凰的話音落下,兩個人都沉默了。
這是除了兇手和兩名助手、大小猴子對應的兩名少女,以及比少女姐姐先一步枉死的妹妹之后,冒出來的與本案相關的第七個人。
而這第七個人,不是兇手和兩名助手那樣的原罪,亦非三名少女那樣的受害人。卻如妹妹一樣,悄無聲息地隱匿,偏偏又牽動著整個案件的走向。甚至,在很久很久以前,使用過同樣的手法殺戮,或,被兇手用同樣的方法殺死。
云凰有種奇特的預感,這個“第七個人”,才是本案最大的關鍵。
“李少卿?”她的聲音激動到發顫:“你覺得,這個‘第七個人’,會是什么人?”
李錚清楚意識到,云凰此時問的“什么人”,并非指“第七個人”的身份,而是問,“第七個人”,究竟是兇手那一派,還是另外一名受害人?
可即便清楚云凰在問什么,他依然沒辦法解答。
隨著案子逐步被抽絲剝繭,這起案件的特殊之處也愈發明顯。明顯到李錚開始懷疑,或許他的判斷也有誤,或許云凰所謂的誤判,根本不是誤判。而是在既定環境下,已經發生,以及尚未發生,卻必定會發生的犯罪。
蹙眉沉思片刻,還是不得解。李錚十分明智地放棄跟自己繼續較勁兒,“我無法回答你這個問題。
“不過阿凰,我卻可以告訴你另外一個結論。
“那就是,這絕非一起單純的惡性嗜殺案件。而是一起,連環殺人案。
“看樣子,你們排查的時間只限定在最近幾個月,不太準確。”
“嗯,”受李錚影響,云凰也冷靜下來,“我也感覺到了這是一起連環殺人案。
“李少卿,我們有沒有必要縮小尋找燒烤爐的范圍?畢竟就目前看,兇手暫時用不到一丈五尺長的燒烤簽子。”
“沒必要。”李錚搖頭,“雖然烤全羊的燒烤爐與烤駱駝的燒烤爐完全沒法比,但在長安城一帶,能燒烤全駱駝的大型熔爐,數量一定不多。
“橫豎不能放過任何線索和可能,那就繼續按照你們的計劃排查燒烤爐吧。”
“行。”
得到意外收獲,云凰很滿足。
她收起鐵棍,向李錚道了謝便打算離開。
才走到門口,突然又想起什么,轉身問:“對了,之前您說,兇手除了受關押、囚。禁和殺害寵獵物的場所限制外,還會受時間限制。
“這個時間限制是何意?可是指兇手喜歡的特殊殺戮時間?”
“不,不是殺戮時間,我從沒想要推斷兇手的殺戮時間。
“能想到將猴子活生生烤成那樣的人,思維一定異于常人。想跟上一個瘋子的思維,去猜測他(她)的作案時間,準確性太低,我并不看好。
“所以我所想到的,乃是兇手投喂寵獵物的時間。”
“投喂寵獵物的時間?”云凰一下子愣住。
一般情況下,殺手殺人都會帶上個人痕跡,其中包括時間或時限。
譬如,有些殺手喜歡夏天殺人,有些,卻喜歡冬季,在冰天雪地里殺人。有些殺手特別喜歡在三更半夜作案,也有些,喜歡在大白天行兇。
這種帶著個人標簽的時間或時限,有些出于喜好,也有的,只是習慣。
所以這一點,無論在職業殺手身上,還是在變態殺手身上,甚至在新手身上,都通用。
要么怎么說,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呢?
可見,人邪惡的劣根性,與黑暗有關。
因此,李錚雖不愿糾結兇手殺戮的時間,云凰卻想了很多。
她想,如此兇殘地虐。殺猴子,兇手一定見不得陽光,也一定喜歡黑暗。故,他(她)讓助手在夜里拋尸。
她想,現在是夏季,大白天頂著日頭在燒烤爐前操作,無異于活受罪。那么兇手,定然會選擇在夜里作案。因為夏夜怎么都比白天涼快,兇手獵殺那般隨心所欲,勢必不會讓自己太過難受。
她還想,大猴子曾帶著小猴子逃跑,失敗后,才被送進熔爐。那它們逃跑的時間,一定是晚上。因為大白天容易隔墻有耳,消息容易泄露出去,逃跑也容易被人發現。而黑夜不但恰恰相反,還會增加逃跑的決心和勇氣。
她想了那么多,唯獨沒想過,兇手投喂的時間。
畢竟,不管是人還是猴子,都需要吃飯。
只要兇手不想他(她)的寵獵物餓死,就必須投喂它(他)們。
“這和本案有關系嗎?”云凰的腦筋一時沒轉過來。
“當然有關系,”李錚回答得十分肯定,“因為本案兇手,給猴子或寵獵物的投食時間間隔,大約為五天左右。”
脫口就想問“為什么是五天”?腦海中卻靈光一閃,云凰的視線立時凝住了。
“看樣子你想明白了。”李錚欣慰地點點頭,“正常情況下,成年人忍耐饑餓的極限是七天。尤其是女子的耐餓能力,還要強過男子一些。個別人,可以達到十幾天。“而兇手是個有特殊嗜好的人。他(她)不喜歡逆來順受到一動不動的寵獵物,他(她)更喜歡有挑戰性的寵獵物,喜歡刺激。
“所以,他需要寵獵物保證一定體力。甚至偶爾,能小小反抗一下,以增加殺戮時的樂趣。
“偏偏人在被挑戰極限的情況下,會暴露人性最惡劣的一面。
“比如發生地動、洪水、戰爭和瘟疫后的災民、流民。他們會在流亡的路上喪失道德和人性,僅僅為了果腹,便易子而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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