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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各顯神通

作者：璃華    

　　姜淮安看著站在家門口的宋星，稍稍松了口氣，說實話他現在其實有點不太想見到自己那幾個老伙伴。

　　“當然記得你，你是宋星，新來的社工。”姜淮安說著，側過身來把人往家里領，“快進來坐。”

　　宋星手里提著一兜子的菜蔬，利落的應了一聲，跟著姜淮安身后走了進來，反手關上了姜家的門。

　　這會兒姜睿正在收拾棋盤，抬頭就看到了宋星，宋星對姜睿笑了笑，“你好，我是宋星，你是姜睿吧？”

　　“你認識我？”姜睿有些驚訝地問。

　　宋星：“現在咱們整個小區都認識你，大家都對你挺好奇。”

　　姜睿露出一個有點靦腆的笑，他站起身走向廚房，從冰箱里取出兩罐冰可樂，遞給宋星一罐，“家里只有這個。”

　　宋星利落地開了可樂喝了一口，“這個就行。”

　　宋星把提來的一兜子菜蔬送到廚房，姜淮安見狀忙推拒，“你這孩子，來就來了，怎么還帶東西？”

　　“不值什么錢，我來的路上正好看到有個奶奶在路邊賣菜，我瞧著這些菜挺新鮮就買了一點帶來，我這個點來，姜叔肯定會留飯，那多不好意思，帶點菜就不一樣了。”宋星是個很外向的年輕人，很是自來熟，明明才是第二次見姜淮安，就已經不拿自己當外人了。

　　姜淮安聽他這么說，果然就不推拒了，很是爽快的把菜提溜了過去，“成，留家吃飯挺好，你去外面坐一會兒，我做飯很快。”

　　宋星卻已經開始卷袖子，“哪能讓您動手啊，姜叔，不是吹牛，我做飯很好吃，您讓我露一手。”

　　“那不成，你上我家來，哪能讓你做飯，你去和阿睿看看電視。”姜淮安看宋星已經上手要洗菜，忙要上前去接手。

　　“爸，您歇一歇吧，我和宋哥一起弄。”姜睿也進了廚房，他把姜淮安拉出去，按在了沙發上。看姜淮安還想再說話，姜睿低聲說：“宋哥這個點來，應該是為了我的事，一會兒正好和他聊聊。”

　　姜淮安聞言，原本想起身的動作就停住了，“是要好好聊聊，你這個情況，也不能一直這么不明不白的，要問問社區那邊怎么解決。”

　　姜睿進了廚房，和宋星一起做好了晚飯，宋星的動作看起來十分嫻熟，想來平常沒少動手做飯。

　　“我聽說，你是從三十年前穿越來的，可以具體說說情況嗎？”宋星一邊切菜一邊問。

　　姜睿正在打雞蛋，打算做個肉末燉蛋，姜淮安就喜歡吃這一口，“其實我也不太清楚，我就是出門幫我媽買個醬油的工夫，開門就發現自己到這兒了。”

　　“那還真是穿越的有點草率。”宋星說著，起鍋燒油，開始炒菜，“我們社區那邊的想法是，先去警局那邊備個案，給你辦個臨時身份證，這樣你做什么都方便。”

　　“我不會被帶走秘密研究吧？”姜睿問。

　　宋星笑著搖頭，“咱們可是法治社會，放心吧，到時候我會帶你去跑手續的。”

　　姜睿頓時面露感激之色，“那真的太謝謝你了。”

　　宋星：“不用謝，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工作，我剛剛來咱們社區，主任看我對你家的事很上心，就把姜叔和你分派給我了，以后你們有什么事直接聯系我就成。”

　　“好的，那一會兒咱們交換一下聯系方式。”姜睿覺得，三十年后的世界真的變化很大，除了基礎設施科技水平之外，社區服務這一塊和三十年前也截然不同，更人性化了。

　　聊的差不多的同時，飯菜也做好了，姜睿和宋星將飯菜端上桌，三個人坐在飯桌上吃了頓晚飯。

　　“飯菜是你們做的，洗碗就交給我吧。”姜淮安搶在兩人動手之前，先一步抱著碗筷進了廚房，他此時懸在半空的心慢慢地重新變得踏實，因為剛剛姜睿和宋星在廚房里說的那些話，他都聽見了。

　　如果姜睿真的是騙子，那他在聽到宋星提起要去警局備案，辦理臨時身份證的時候，就不會是這樣配合的態度，作為一個老刑警，姜淮安很擅長觀察人的微表情，剛剛透過廚房的透明窗戶，姜淮安一直隱晦地觀察姜睿，他始終沒有從姜睿身上看出異常。

　　他擰開水龍頭，水嘩啦啦流出來，姜淮安刷著碗筷，刷著刷著，臉上就浮上了一抹怎么也壓不下去的笑意，他抬起袖子擦了一下眼睛，他洗完碗筷，又在廚房里整理了好半晌，等到所有情緒重新恢復平靜，姜淮安的臉上已經看不出什么異常。

　　走出廚房，客廳里宋星正和姜睿聊著時下流行的游戲，推薦好看的影視劇和小說，姜睿聽得雙眼發亮，看上去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可不就是新世界嗎？三十年前可沒有這么多好玩的游戲。

　　姜淮安看著坐在沙發上，已經處的很熟稔的姜睿和宋星，眉眼都變得溫和了幾分，果然年輕人還是得和年輕人才有共同話題。

　　宋星看姜淮安收拾完了，看了下時間也不早了，便站起來告辭，“明天上午我來接你去警局。”

　　“好。”姜睿應了一聲，把宋星送到了門口。

　　“明天要我陪著一起去嗎？”姜淮安問。

　　姜睿：“不用，宋星陪我去就行。”

　　姜淮安點了點頭，也沒有堅持，互相道了聲晚安，姜淮安就回了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姜淮安卻沒有睡覺，他打算今天一夜都不睡覺。

　　方錦宇他們送來的監控視頻里姜睿的異常，無論是作為一個父親還是一個警察，他都必須要弄個明白。

　　夜已經深了，四周非常安靜，姜淮安在等，等著姜睿的開門聲。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外面始終沒有一絲一毫的動靜。

　　他并不知道，他的老伙伴魏建生此時就蹲在2號樓的大門外，也在等著姜睿半夜出來。

　　之前他們三個說好了，輪流蹲守姜睿，今天本來應該是方錦宇來蹲人，但魏建生知道方錦宇那個狀態，也就沒有喊他，自己來了。只是等來等去，魏建生始終沒見到姜睿的蹤跡，一直熬到兩三點，魏建生熬不住了，魏建生覺得今晚上姜睿怕是不會出來跟神秘人會面了，也就不再等著了。

　　夜色慢慢褪去，晨曦歸來，姜淮安從床上爬起來，輕手輕腳地走到姜睿的房間外，擰開門把手，透過推開的一點縫隙可以看見，姜睿安安穩穩地躺在床上睡著。

　　重新將門關上，姜淮安進了衛生間，捧了冷水洗了把臉，姜淮安的腦子清醒了一些，他換了一身衣衫出門跑步。

　　從姜淮安參軍入伍那一年開始，他就雷打不動的每天早起都會跑步，這個時間小區里已經有不少人起來了，看到姜淮安，還善意地朝他打招呼，姜淮安繞著小區跑到第二圈的時候，身邊跑來了一個人，他偏頭看了一眼，是姜睿。

　　“爸，你起來怎么不喊我的。”十八歲的姜睿，穿著從柜子里翻出來的運動服，整個人青蔥挺拔猶如一株小白楊。

　　姜淮安眼神柔和了幾分，“我看你還在睡，想著讓你多睡一會兒的。”

　　姜睿表情頓時變得驚奇，“爸，你竟然這么說，你不是一直不讓我早上賴床嗎？”

　　姜淮安聞言愣了半晌，是了，三十年前，姜睿還沒有出事之前，姜睿的作息和他是一致的，他們父子會一起在小區里跑步。

　　后來姜睿去世后，風雨無阻跑步的，只剩下了姜淮安一個人。

　　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狀態。

　　如今隔了三十年，遺失的珍寶被找回，姜淮安只想要讓這個孩子余生安穩，旁的那些都不重要了。

　　“以后都可以不用早起了。”姜淮安說。

　　姜睿怔住，不解地看著姜淮安，“為什么？”

　　問出這個問題后，姜睿反應了過來，一定是這個世界的自己去世帶給姜淮安的刺激太大了，可能對于一個父親來說，只要孩子活著就好。

　　可惜的是，幾乎每個人都要在徹底失去后才會意識到單純的擁有就已經是一種快樂。

　　“爸……這個世界的我，是怎么死的？”姜睿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姜淮安眼神里有著沉痛的悲傷，“你十八歲那年，高考結束后，出門旅行，你救了一個溺水的孩子，結果自己沒能從水里上來。”

　　姜睿跑步的腳步停了下來，他呆呆站在原地，一時間竟然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姜淮安嘆了口氣，他走到姜睿身邊，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自那之后，我有時候甚至會想，如果你沒有那么優秀，哪怕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孩子，那該多好，因為那樣的話，你不會死。”

　　姜睿低著頭，他沒有說話，安靜得一動也不動。

　　“對不起啊，在你最絕望最需要我的時候，爸爸沒能去救你。”姜淮安眼圈泛紅，他是警察，他救過很多人，可是他救不了自己的孩子。這么多年來，姜淮安其實一直都沒能原諒他自己，如果他沒有同意姜睿出去玩就好了，或者如果他在教育姜睿的時候告訴他無論什么時候自己的生命最重要就好了。

　　姜睿仍然一動也不動。

　　“姜叔！”宋星氣喘吁吁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姜淮安扭頭朝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就見宋星正滿頭是汗地朝著這邊跑來，“好巧啊，你這是和阿睿一起出來跑步？”

　　姜淮安收拾起剛剛難過的情緒，對宋星露出個笑，“是啊，你這一大早的，怎么跑的滿頭是汗？”

　　“嗨呀，很久不運動，才跑了不到一公里，已經跑不動了。”宋星跑到姜淮安面前，已經喘的不行，他雙手支在膝蓋上，緩了好一會兒。

　　“你們年輕人都不愛運動。”姜淮安將掛在自己脖子上的毛巾遞給宋星。

　　宋星抬起手接過來，“謝謝姜叔。”

　　宋星擦了擦臉上的汗，同時抬起手搭在了姜睿的肩膀上，“阿睿也起來跑步？”

　　姜睿眨了眨眼睛，偏頭看宋星，“對，每天要早起跑步，這是我爸的規定。”

　　宋星沖姜睿豎了個大拇指，“你厲害。”

　　“走吧，我們一起慢慢跑步到小區后面的早餐店去吃早飯去。”姜淮安看宋星緩過來了，便接著慢跑起來，姜睿和宋星緩緩跟了上去。

　　霞姐早餐開在小區對門，這家店開了很多年，老板娘看到姜淮安，熟稔地打招呼，“姜叔來啦，你這每天都跑步，狀態就是不一樣，哪像我爸媽，和你一個年紀，走路多走幾步就喘個不行。這是你兒子吧，我都聽說了，真好啊，姜叔你算是苦盡甘來了，以后有兒子陪著你，日子不難熬了。”

　　姜淮安笑著擺擺手，和老板娘寒暄了幾句，就要了三份早餐。

　　“小宋才來我們這兒，吃的習慣嗎？”姜淮安問。

　　宋星咬了一口包子，“習慣，我老家離這兒不是很遠，口味相差不大。咦這家的包子味道不錯。”

　　“幾十年的老店了。”姜淮安說，“好吃不貴，你以后早上不知道吃什么，就可以到這兒吃。”

　　宋星比了個“ok”的手勢。

　　三人吃了早飯，姜淮安去付款，付完錢，姜淮安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昨天姜睿給他買的早餐，是怎么付款的？

　　“爸，給我點錢唄。”就在這時，姜睿的聲音響起，“我昨天還是拿的抽屜里的零錢下來買的早飯，包子漲價了，得虧我拿的是十塊錢，不然都不夠付。”

　　三十年前，一塊錢可以買兩個肉包子，現在一個肉包子得賣五塊錢。

　　姜淮安：“行，等你去辦了臨時身份證，你就能開通網銀了，到時候我就可以直接轉錢到你手機里，現在人出門，一個手機就能搞定全部，已經沒什么人用現金了。”

　　“昨天去逛街就發現了。”姜睿感嘆，“三十年而已，變化可真大。”

　　吃過了早飯，宋星就提出帶姜睿去走程序了，畢竟這么大個人在這兒，總不能當個黑戶。

　　姜淮安：“行，那就拜托你了小宋。”

　　姜淮安目送著兩人離開，又等了一會兒，姜淮安確定前面兩人不會察覺后才跟了上去。

　　這一片的警察局離得并不遠，姜淮安對這條路熟悉到閉著眼睛都能走到警局，他站在視覺死角看著宋星帶著姜睿走進警局，大概在里面待了有半個小時，宋星和姜睿拿著一個牛皮紙袋從里面走了出來。

　　姜淮安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后走進了警局，警局里不少人還認識姜淮安，看到他來了，紛紛和他打招呼，“老姜，你也來了啊，剛剛怎么不和你兒子一起進來？”“我就是來看看你們。”姜淮安笑著和眾人寒暄了幾句，之后也沒有繞圈子，他提出想要看一下姜睿錄入的身份信息。

　　十分鐘后，姜淮安走出警局，他仰著頭看著天上懸空的太陽，松了一口氣。

　　警局這邊信息采樣后，和三十年前，姜睿辦身份證時采集到的樣本進行了對比，是一致的，這完全能夠證明姜睿就是姜睿本人，畢竟指紋造不了假。

　　姜淮安一身輕松地往家走，路過菜市場的時候，姜淮安進去買了點新鮮的肉，他決定今天回去包餃子吃。

　　姜淮安這里晴空萬里，他卻不知道他的老朋友們為了他的事情快要跑斷了腿。

　　方錦宇緩了一夜后，終于緩過來了，他直接去找了魏建生，當時魏建生還在補覺，硬是被方錦宇從被窩里拉了起來。

　　魏建生就把昨天在蔡織云家里大家伙兒商量出來的結論說了一遍，“我們幾個去查最近這段時間，有沒有可疑人士打聽姜淮安的事情，尤其是有關于姜睿的事情。”

　　“先喊上小蔡，分一下任務，咱們小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我們三個分頭行動，速度就會更快一些。”方錦宇催促魏建生快去洗臉刷牙。

　　蔡織云來的挺快，三個人分派好了各自要去的區域，便出了魏家的門，三人在岔路口分開，蔡織云往前走了一段，她這會兒要去四號樓，才走到樓下，就看到有個人已經從四號樓里走了出來。

　　“小蔡，這邊我已經問完了。”趙嬋娟沖蔡織云笑了笑。

　　蔡織云：“嫂子，你行動力也太強了，剛剛我才和老方老魏說好要去打聽的范圍，你這都問完了。對了你怎么沒和老方一起，還沒和好呢？”

　　趙嬋娟扯了扯嘴角，“等他，黃花菜都涼了，你們三好的跟什么似的，要干什么也從來不帶我，算了，不說了，我去五號樓。”

　　“我們一起去吧。”蔡織云跟了上去，“兩個人速度更快一些，我們剛剛還說到要不要請你幫忙，但估計你要帶天瑞，就沒想著煩你。”

　　趙嬋娟的腳步一頓，扭頭看蔡織云，“怎么的，我就不能有點別的事，就應該在家帶孩子嗎？”

　　蔡織云被趙嬋娟這話弄得個措手不及，“我沒這么想，就是你平常挺忙……”

　　“那能不忙嗎？一個個都甩手掌柜，我不忙誰幫我？”趙嬋娟聲音里帶著氣，“我和你不一樣，你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有的是時間和別人談笑風生，我要帶三個孩子，我知道你看不起我。”

　　“嫂子，這話重了。”蔡織云連忙打斷趙嬋娟，“我不知道你和老方之間咋回事，但有火也別朝我發，我就是站在老朋友老鄰居的立場上關心幾句而已。”

　　趙嬋娟冷笑一聲，“說得好聽，誰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趙嬋娟說完，轉身就要走，這次換蔡織云不干了，她也來了火氣，一把揪住趙嬋娟，“等等，你先別走，你把話說清楚，你這一大早的陰陽怪氣什么呢？我不欠你的，什么叫你和我不一樣，我和誰談笑風生，你話里話外的想說什么？”

　　“說什么？說你沒有分寸！沒有邊界！”趙嬋娟甩開了蔡織云的手。

　　蔡織云氣笑了，“嫂子，我蔡織云做人堂堂正正，你這話是在侮辱我還是在侮辱你家老方？”

　　蔡織云算是看出來了，趙嬋娟這話里話外的意思，是她和老方之間不清白，這可真是好笑，她蔡織云人到中年和前夫離婚，之后一直在努力打拼事業賺錢，鄰居這么多年，她都不知道在趙嬋娟眼里，她和老方竟然不清白？

　　她就知道昨天沒有感覺錯，趙嬋娟就是在對她陰陽怪氣，她四處看了看，這會兒小區里已經不少人出門，上學的上學，上班的上班，“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跟我來。”

　　“有什么要避著人說的？”趙嬋娟卻倔脾氣上來，犟在原地不肯走，“你怕不是心虛了吧？”

　　“你可拉倒吧！”蔡織云可從來不是什么軟性子，她一把揪住趙嬋娟就往前走，這里也沒個說話的地方，蔡織云就這么直接把趙嬋娟拉回了自己家，今天這話必須得說清楚，她倒要看看趙嬋娟到底為什么會這么想，是現在才有的，還是一早就有。

　　趙嬋娟嘴上硬氣，但半推半就地也就跟著蔡織云走了，她也是被昨天方錦宇的態度給刺激到了，這么多年，她裝聾作啞，很多時候都有意避開和蔡織云見面，可都到了這個年紀了，她憑什么還要避開，她窩囊憋屈了半輩子了，忽然不想再這么忍下去了。

　　蔡織云關上門，倒了杯水放在趙嬋娟面前，她在對面沙發上坐下，“說吧，現在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有什么話你說出來，事先聲明，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有這種誤會，但我和你家老方之間清清白白。”

　　“清清白白？指的是你深更半夜喊他去接你？還是你家苗渺開家長會，你讓老方去？他連他三個孩子的家長會都從沒出席過！”趙嬋娟冷笑著說，“蔡織云，你別揣著明白裝糊涂，就這你還跟我說你們之間堂堂正正？”

　　蔡織云眉頭卻皺了起來，“什么家長會？還有什么深更半夜接我，我怎么不知道？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蔡織云是真的半點印象都沒有。苗渺都三十五了，家長會那得是上學那會兒吧？這都過去多少年了？

　　“你不會這么多年前，一直這么看我和老方的吧？”蔡織云這會兒覺得有點驚恐了，這么多年，她只覺得趙嬋娟這個人把自己當家里的老黃牛使喚，以前她也喊過她一起出去玩，但趙嬋娟總說自己放心不下孩子就不去了，次數多了，蔡織云也就沒有再喊過她，這會兒想想，該不會趙嬋娟不愿意和她來往，就是因為誤會她和老方之間有什么吧？

　　“老方比我大那么多歲，我是有多想不開啊？我離婚后也有交男朋友的好不好，各個年輕長得好，他方錦宇在你眼里是個寶，在我眼里就是個普通人而已，都什么年代了，不是男人和女人走在一起就有奸情！”蔡織云這會兒心里像是喝了一罐豬油一樣膩得慌。

　　“你惱羞成怒了。”趙嬋娟嗤笑了一聲，“你說了這么多，也沒有解釋清楚。”

　　“因為這根本沒有什么解釋的必要，嫂子，你對我有偏見，無論我說什么你都會覺得我在狡辯。”蔡織云從來不是一個會內耗自己的人，“這樣，我們把人喊過來，我們當面對峙！”

　　趙嬋娟卻攔住她，“我現在沒空跟你對峙，我要先去忙老姜的事。”

　　“不著急，對質要不了多長時間。”蔡織云拿起手機，直接當著趙嬋娟的面，在幾人小群里喊了一嗓子，她也沒說喊人來干什么，只讓大家都盡快來她家。

　　蔡織云是真的生氣了，她昨天好心好意勸解趙嬋娟和方錦宇，結果在人家看來她是不懷好意，她活了六十多年，還是第一次被人這么說，尤其是想到這人竟然那么早就誤會她和老方之間有齷齪，她就很惱火。

　　大家伙來的挺快，就連姜淮安都來了。

　　“小蔡，你這么急，是問到什么線索了嗎？”魏建生一進來就問，“你這個效率有點高啊。”

　　說完這話，他才看到了沙發上還坐著個趙嬋娟，他愣了一下，“嫂子怎么也在？”

　　“有點事。”蔡織云說，“暫時還沒有找到線索，再等一會兒，等老方和老姜來了一起說。”

　　魏建生目光在蔡織云和趙嬋娟之間轉了一圈，意識到了事情不簡單，昨天趙嬋娟和蔡織云之間的不對付，魏建生也察覺到了，他沒想到今天矛盾竟然升級了。

　　沒有等太久，方錦宇和姜淮安是一起來的，姜淮安手里還提著一條豬肉和一把芹菜，他買完了菜真要回家包餃子，才走到小區大門口就看到了蔡織云在小群里發的消息，擔心蔡織云出了什么事，東西都沒來得及放下就來了。他和方錦宇是在半路上遇到的。

　　方錦宇一進門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臉色拉的老長的趙嬋娟，蔡織云坐在趙嬋娟對面，臉色陰沉得像是快要爆炸的火藥桶。

　　“行了，人都到了。”蔡織云看到人到齊了，站起來走到一邊，“都坐吧。”

　　“是怎么個事兒啊？”姜淮安問。

　　魏建生看了趙嬋娟一眼，心里有點想法但不確定，方錦宇則是和姜淮安一樣，有些摸不著頭腦。幾人都看向蔡織云，等著她答疑解惑。

　　蔡織云語氣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靜，她看著趙嬋娟說：“剛剛我去四號樓的時候，遇到了嫂子，我很友好的邀請嫂子一起去下一棟樓，結果嫂子陰陽怪氣的，話里有話，我沒忍住就懟了回去，結果嫂子竟然暗示我和老方有見不得人的關系。”

　　“什么？”姜淮安懷疑自己聽錯了，他皺眉看著趙嬋娟，“這話是從何說起的？”

　　“嫂子，還是你自己來說吧，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嫂子對我的成見早就有了，那么多年，嫂子你也挺能忍。”蔡織云不是個好脾氣的，一想到自己被人暗中叨咕這么多年，她就窩火。

　　方錦宇這個當事人都蒙了，他不敢置信地看著趙嬋娟，“你怎么會有這種想法的，這么多年，我從沒有做過對不起家庭的事情，我和小蔡，老魏，老姜，我們幾個老家伙處了這么多年的朋友，你怎么不懷疑我和老魏老姜有不正常關系，就因為小蔡是女的，你就覺得我和她有點什么？”

　　“嫂子，你說幾句吧，當著所有人的面，我蔡織云做過的事我認，沒做過的誰也別想往我身上扣屎盆子！”蔡織云話說到最后，聲音已經堪稱嚴厲。

　　趙嬋娟憤怒地抬頭，“夠了，你們這群人現在是要討伐我嗎？方錦宇，我嫁給你這么多年，家里的事情全靠我，我被捆綁在家里什么都不能做！結果呢？你和他們每天有說有笑有共同語言，感情我就是個為你生兒育女的老媽子？”

　　“你和她蔡織云沒點關系，你會大半夜出門去接她回家，會幫她女兒開家長會，會把公司的單子全給她？我趙嬋娟不傻！你們做得出卻不敢認嗎？”趙嬋娟歇斯底里地盯著方錦宇控訴，“你不是怪家里孩子都不親你嗎？你從沒有關心過他們，也沒有在意過他們，你對外人都比對他們好，和這些外人在一起的時間都比在家里的時間長，到老沒人搭理你是你應得的！你還好意思怪兒子，給我甩臉子，我告訴你方錦宇，我已經受夠了！老娘不伺候了！”

　　趙嬋娟發泄完，整個客廳一片死寂，方錦宇呆呆地看著趙嬋娟，他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胃，他氣的胃疼，他渾身都開始發抖，他抬起手指著趙嬋娟，想說點什么，最后他感覺到渾身脫力，整個人往后栽倒。

　　“老方！”魏建生離得近，姜淮安反應快，兩人沖過去接住了被氣昏過去的方錦宇。

　　蔡織云也驚了，她沒想到趙嬋娟竟然會把方錦宇給氣的暈過去，她回頭看了一眼顯然也被嚇住的趙嬋娟一眼，“快，快打急救電話！把老方放平，萬一是急性腦梗就糟了。”

　　這一天天的，到老到老，每天都很刺激。

　　救護車來的挺快，蔡織云幾人上了車，趙嬋娟此時有點六神無主，憤怒之后，是事情搞砸的慌張。

　　“嫂子你在干什么，還不上車！”蔡織云此時也是氣不動了，她一把拽住趙嬋娟把人拉到了救護車上。

　　趙嬋娟的手很冷，握起來像塊冰，她整個人都有點發抖，看著方錦宇的眼神發直，她沒想氣死老頭子，她剛剛就是太生氣了，這些人進來之后那個態度，讓她再次想起了之前幾十年的那種憋屈感。

　　方錦宇經常會在家里辦聚會，他的朋友們都會來，他們談笑風生，說著她已經無法參與的話題，明明那是自己的家，可是自己好像格格不入，所有人喊她嫂子，可是所有人都沒有真的看到她，她就像是那個家的影子，一點一點的，這些情緒沉淀堆積在心上，像是彈簧被壓到了最底下，瞬間反彈，那些怨懟全部發泄了出來。

　　然而發泄之后，她并沒有感到很痛快，好像憤怒發泄之后，心就空了，她茫然不知所措，這么多年她習慣了待在家里，她怨恨方錦宇，卻又不得不依附方錦宇，因為她知道如果方錦宇真的出事了，她以后的日子也不一定好過到哪里去。

　　蔡織云看著這樣的趙嬋娟，最后嘆了口氣，她握緊了趙嬋娟的手，用自己溫熱的手溫去暖她冰一樣冷的手，“嫂子，先什么都不要想，一切等老方醒了再說吧。”

　　趙嬋娟回頭看著蔡織云，這么近地看眼前這個被她當做敵人暗暗討厭了這么多的女人，其實也并不年輕了，臉上有了皺紋，發根長出的白發和染過的部分對比明顯，她有些恍然，記憶里那個漂亮，爽快，一開口就能引得所有人看向她的那個美麗女人，原來和她一樣，也會老。時間過得怎么快啊，一晃眼三十多年就過去了啊。

　　她能從蔡織云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蔡織云眼里的自己，原來是這個模樣？

　　救護車速度很快，到了醫院后，機器人很快上來協助醫護人員把方錦宇抬進了急救室。

　　急救室外，四個人或站或坐地等著。

　　“這叫個什么事啊。”魏建生沒忍住說，“前幾天是老姜，今天換老方，以前多大的風浪都不怕，如今老了是真的扛不住了啊，以后還是得控制情緒，年紀大了受不起刺激了。”

　　“老魏說的對，大喜大怒很傷身，前幾天我聽說一個老中醫調理身體很有一套，啥時候我們一起去讓老大夫開點藥，溫補溫補，現在日子好過，不活夠一百歲就死，怪可惜的。”蔡織云說，“老姜啊，我要跟你說聲對不起。”

　　姜淮安驚訝地看著蔡織云，“怎么要說對不起？”

　　“之前一定要讓你相信姜睿有問題，我們沒有考慮到你的心情。”蔡織云也是因為趙嬋娟忽然的爆發反省了一下，有時候一些事不說開，慢慢就會堆積成大事，他們是為了姜淮安好，但站在姜淮安的立場上卻未必會覺得是為他好。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活到這把年紀了，有錯就認，沒錯也要澄清。

　　“嗨，不用說對不起，多大點事。”姜淮安之前的確有點不痛快，畢竟誰都不喜歡給自己潑冷水的人，但后來想想，如果不是真把他當朋友，誰會討嫌多管閑事，“好賴我還是分得清的。正好都在這兒，和你們說件事，阿睿不是騙子，他就是我兒子。”

　　“嗯嗯，知道了。”蔡織云沒有再潑冷水，反正在查到確切的證據之前，就讓老姜安安心心的過一段舒心日子吧，話說回來，蔡織云倒是希望他們什么都查不出來，畢竟幾十年的朋友，他們希望老姜晚年圓滿。

　　沒等多久，急救室的門開了，幾人圍了上去，醫生看著站在面前的幾個老頭老太，再看竟然一個年輕人都沒有，“病人是情緒太激動引起的昏厥，不過下次要注意了，這個年紀了，很容易中風，你們哪個是家屬？”

　　“我……我是。”趙嬋娟走到前面，有些忐忑，“醫生有什么吩咐？”

　　“去給他交費吧，他這個情況要住院觀察一晚，沒事的話明天就可以出院回去了。”醫生說，“他兒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