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路上,袁柳和同學有說有笑的走在前頭,人高馬大的蹲班大將田事超和幾個搗蛋佬背著書包跳過來,他們涎著臉嬉皮笑臉,田事超說:“你們猜猜,她有幾個爹?”
“兩個!”
“我猜三個!”
“都不對,她呀,有無數個爹!家里大人都說她媽是人盡可夫的婊子,還給她生了個沒爹的野弟弟。”
幾個年幼的同學問道:“啥叫人盡可夫?”
田事超搖晃著肥胖腦袋:“笨蛋!這都不懂,人盡可夫就是所有的男人都能和她媽媽睡覺,哈哈……”
袁柳撲過去伸出小胳膊使勁推搡田事超:“你瞎說!你媽才人盡可夫呢,你們全家都人盡可夫!”
“小丫頭片子,敢跟哥哥打架,來呀,試試看哪個勁大!”五大三粗的田事超一掌就將袁柳推倒在地上。
袁歡袁欣趕緊從后面跑過來幫妹妹,無奈不是幾個男孩子的對手,他們一擁而上,將袁歡和袁欣推到了路旁的臭水溝里,然后揚長而去!
天漸漸涼了,地里的活也干得差不多了,心蓮在家里的屋檐下搓著麻繩,已經兩歲半的柳強手里拿著一把當初要抱養他的人家送的玩具小手槍,乖乖地陪媽媽坐在一邊。
禾場里,一群四、五歲的孩子們在玩打仗游戲,叫著喊著玩的熱火朝天,柳強脖子不停扭向孩子們那邊,臉上充滿羨慕的表情。
心蓮說:“小強,去和那些小哥哥姐姐一起玩好不好?”柳強點點頭,心蓮看他提著槍像只小鴨子一樣搖搖擺擺跑到人群邊了,便一心一意去忙自己的了。
幾個孩子看見柳強手中逼真的黑色仿真手槍,都驚嘆起來,又看看各自手中粗劣的木頭手槍,紛紛問他:“嘿!你這槍哪來的?”
柳強睜著茫然的大眼睛,只管嘻笑著,有孩子說:“你們忘了這傻子不會講話呢!”
一個孩子頭模樣的跑過來,沖那群“部下”眨眨眼:“看我的!”說著將自己的手里的木頭手槍朝柳強一遞:“把你的手槍換給我,然后我讓你參加我的部隊,怎么樣?”
柳強聽懂了,趕忙笑嘻嘻地將自己手中的手槍雙手奉上。孩子頭接過來別在褲子上,又迅速將自己的木頭手槍藏到身后,然后順手一推,柳強一個屁股墩跌坐在了地上,孩子頭嘲弄地說:“哼!滾一邊去!我媽說這傻子是個小野種,我們才不跟傻子和野種玩呢!所有人馬跟我走!我們到別處開辟戰場去!”舉著柳強的手槍一揮,身后一群小嘍啰“呼啦”一下就都跑遠了,留下柳強一個人坐在泥土地里哇哇大哭。
心蓮聽到哭聲,趕緊跑過來拉起兒子,看到那沾滿泥土和淚水的臟兮兮的小臉以及空空如也的雙手,心酸不已……
她剛把柳強抱回家擦臉,這時房門“呯”一下被撞開了,幾個孩子沖了進來,袁柳在哭哭啼啼,袁歡的鼻子往外流著血,衣服的紐扣被扯掉了幾顆;袁欣的額頭青了一大塊,褲子還被撕攔了一大條,全身臟兮兮,像從泥塘里滾過一樣。
心蓮趕緊站起身:“這是怎么啦!上學怎么上成了這個樣子?”
袁柳剛張嘴要講,被袁歡一把拉住:“沒有什么,放學路上我們摔了一跤,掉進旁邊的臭水溝了。”
心蓮皺皺眉頭,嚴肅起來:“摔跤?有兩個人一起摔跤的嗎?到底怎么回事,快說!”
孩子們都沉默了,低著頭不做聲。
心蓮一把拉過袁歡袁欣:“你們是姐姐,怎么給妹妹做榜樣的?就是這樣教她說謊嗎?”
兩個孩子仍倔強的不開口。心蓮這時心情本來就不好,一下急了,抬手在她們屁股上分別“啪啪”使勁打了幾下,“說不說的!”
她們眼里含著淚水,嘴巴顫抖著:“就是自己摔的。”
心蓮氣極了,又是兩巴掌狠狠地扇在她們臉上,立馬那臉上突起了五個紅紅的指印。
“哇!”一聲,袁柳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沖過來一把拉過媽媽的手:“別打姐姐們了,都是因為你!”
“因為我,我怎么了?”
“田時超和幾個男生罵你是人盡可夫的婊子,還給我們生了個沒爹的野弟弟。姐姐們沖過來就和他們打起來,他們把姐姐推到臭水溝里就跑了,旁邊的好多同學都在看笑話,嗚嗚……”袁柳邊哭邊斷斷續續說著。
心蓮的手無力的垂下來,控制不住自己全身戰栗著,受過傷的頭部像要爆炸一樣劇烈疼痛起來,看到她越變越慘白的臉,袁柳嚇的不敢哭了,幾個孩子一起跑過來拉著她冰涼僵硬的手,哭著叫“媽媽”。
好一會,她才緩過來,內疚地摸著孩子們的臉,喃喃道:“是媽媽連累了你們,更不該打你們,是媽媽不對、媽媽不好……”她再也忍不住,摟著孩子們母女四人一起埋頭大哭起來。
心蓮端著一大碗自己釀的米酒給大興哥和孩子們送去。幫著他們縫補了幾件衣裳就又匆忙趕回家。
路過田麻子家時,她看到田麻子叼著只煙,絞著雙腿歪在門框上,前兩年,田麻子和他的兄弟們就被放回來了,可是仍然沒改吊兒郎當的品性。心蓮裝做沒看見,低著頭打算快步走過。
沒想田麻子叫住了她:“心蓮妹子,留步!”
她只得停下腳步,硬起頭皮:“是田大哥啊,有事嗎?”
“當然有事!”田麻子從臟兮兮的褲子荷包里掏出幾張毛角票,一邊塞在她手上,一邊把她往屋里拉,“哥哥寂寞了,陪哥睡會覺。”
心蓮氣得臉紫漲,將一口唾沫狠狠地吐在那齷齪的臉上。田麻子用一只手緩緩抹去臉上的口水,吔斜著眼,理直氣壯:“臭婊子,你不就是賣的么?剛才不是還自己送去袁大興家賣了么?老子明碼實價,給你錢,竟然還玩起了清高!”
心蓮的耳朵嗡嗡直響,頭又開始劇烈疼起來,她低下頭,一口狠狠咬在那抓住她胳膊的臟手背上,然后拼命掙脫桎梏,邊流著屈辱的眼淚,邊踉踉蹌蹌的跑回了家。
心蓮覺得紅堤臺村是待不下去了,這里已經沒有了她們娘母子一家人的容身之地了。孩子們正是學知識有思想的年紀,不能讓鋪天蓋地的污言穢語臟了她們的耳朵。反正這里也沒有什么可留戀的了,她決定舉家遷到十口鄉街上去,哪怕討飯也比現在強!
搬家這天,袁大興和兒子志勇、志忠來幫忙,心蓮愧疚地說:“大興哥,我答應嫂子幫忙照顧孩子們的,可是現在卻不得不食言,我對不住你們啊!”
袁大興搖著頭:“別這么說,我們都體諒你的難處,聽我家志剛他們說,都是田麻子他們幾個不懷好意的家伙在背后使壞,散布謠言,叫家長、學生瞎說一氣,壞你的名聲!還有,路帆如果有消息,我一定通知你。”
心蓮苦笑起來,那個讓她魂牽夢縈的人早就許久沒有消息了,這兩年,他從來沒有回過家鄉一次。葉麗莎去年終于考上了江城一所專科院校,興高采烈地奔前程去了,聽說,她早就談了一個男朋友,兩人感情好得很呢!他怎么樣了?他還關注著她們的生死么?可是他和自己還有什么關系呢?
袁大興問:“你一個婦道人家到鄉上能干什么來養活一家人呢?”
心蓮說:“我已經想好了,就開個早餐鋪子吧,以前幸虧跟磨盤嫂學了些白案面點做法,應付一些簡單的早點應該沒問題。還有,我只要能夠在鄉上立住腳,你就將志剛志堅也送去吧,讓他們去鄉里上學,我來照顧他們,他們畢竟還小,跟著你,也照顧不過來啊!你和志勇志忠好好種地,照顧好自己!另外,我家那幾畝地,就給你們幫著種吧,反正我一個人也實在侍弄不過來。”
正說著,徐幺兒抱著一個破枕頭跑出來:“不要搶我的兒子!我兒子要睡覺覺!”她是越來越神志不清了,經常將屎尿屙在褲子里,趁人不注意就將柳強抓住往地下摔。
袁歡她們跟在她身后好言勸著:“奶奶乖,沒人搶你的兒子,你就抱著它我們一起坐車車去玩好不好?”
“坐車車?好!好!”徐幺兒喜笑顏開起來,趕忙抱緊枕頭爬上了板車。
袁大興搖著頭深深嘆口氣,駕起板車前的牛,示意心蓮她們都上車,心蓮扭頭望了一眼那間埋葬著她八年青春年華和痛苦回憶的老屋,還有村莊,甩甩頭,默默地坐上車,奔向未可知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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