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爺率先問唐梓：“聽說你把靜安師傅抓起來了，真是豈有此理！難道一個尼姑會讓我女兒懷孕？”
唐梓決定暫時先隱瞞自己的意圖，說：“如果靜安師傅是一個普通的尼姑，那肯定不會讓你女兒懷孕。如果她是傳說中的鮫人，那就有可能了。”
“荒唐！老夫活了這么多年，從來沒見過這鮫人！”江老爺很厭惡唐梓，語氣非常不友善。
因為他覺得是高詠逼死了他女兒，高詠就是兇手，所以凡是對高詠說話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我也沒見過。但是除此之外，難以解釋令千金懷孕的秘密。”唐梓繼續演戲。
他迷惑人心，想讓所有人都把重心放在鮫人的傳說上面，從而讓真正的兇手放松警惕。
“哪有什么秘密？就是高詠這王八蛋做的好事！他要是不畏罪自殺，我也要親手掐死他！”江老爺大聲說道。
“可是，于情于理都說不通啊！他馬上就要跟江小姐成親了，為什么要這么迫不及待呢？如果真是他做的，為什么他又要把江小姐休回家？”唐梓問道。
“因為他干了壞事又怕別人說閑話。娶的新媳婦兒才三個月就生了娃，別人都會笑話他。”江老爺不屑地說道。
“高詠平常的人品如何？您跟他的父親是世交，肯定清楚。”“平常還是個讀書人的樣子，沒想到是個狼心狗肺、道貌岸然之徒！虧我還接濟他讀書！還把我的寶貝女兒許配給他！”
“看來你寧愿相信一個外來的尼姑，也不愿意相信您從小看著長大的親女婿？”唐梓故意夸張問道。
“尼姑是個女的！女的不會讓女的懷孕，所以我只能懷疑高詠！根本沒有可比性。”江老爺說。
“您跟這個靜安師傅熟嗎？”唐梓突然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他知道這個問題很冒犯，但是為了真相，只好忍著挨揍的風險。
“我女兒跟她相好，我跟她沒什么關系。一僧一俗，最好敬而遠之。何況男女授受不親。”
說到這里，江老爺突然反應過來了。
“你這話什么意思？懷疑我和尼姑關系不清不楚？你要是再問這樣的問題，我就要把你趕出門了。不管你是朱縣令的師爺，還是朱縣令本人！”江老爺怒吼道。
“抱歉抱歉，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查案需要收集很多信息而已。如有冒犯，請多多恕罪。”唐梓連忙賠罪。
“哼！”
伸手不打笑臉人。
唐梓的態度一直放得卑微，江老爺即便有邪火也不便發作。
“這個尼姑有沒有什么男性的朋友或者親屬？”唐梓繼續問道。
“不知道。還有事嗎？”江老爺不耐煩地說。
他端起了茶杯。
明顯是端茶送客的意思。
唐梓準備去問一下照顧江紅袖的老婆子和小丫鬟，但是江老爺的眼皮子底下，她們肯定不敢說實話，只能暗地里找個機會好好問一問。
他走訪了江老爺家的鄰居，得知江老爺家的老婆子和小丫鬟住在牛廷輝家的附近。
當初發生牛廷輝一案，縣尉敲詐勒索牛廷輝的鄰居，許多家庭家破人亡。其中就有老婆子和小丫鬟。她們不得已賣身為奴，來到江老爺家當仆人。
而牛廷輝滅門一案被冤枉入獄的趙有諒和吳翠云夫婦可能認識老婆子和小丫鬟。
唐梓便來到趙有諒家拜訪。
因為是唐梓破了牛廷輝的案子，讓這對夫妻無罪釋放，所以他們對唐梓感恩戴德。
他們見到恩人到訪，自然分外熱情。
唐梓寒暄了幾句，道明來意，說：“我想跟江老爺的老婆子和小丫鬟問一問江紅袖小姐和靜安師傅的事情，但是我跟這兩位并不熟悉，還請你們介紹介紹。”
趙有諒滿口答應。
“這老婆子正好和我夫人一個姓，也姓吳，人稱吳媽。小丫鬟人稱巧兒，巧兒是吳媽的表侄女。兩家人同樣命運凄慘，又是親戚，所以互相扶持。”趙有諒介紹說。
“吳媽和巧兒平常回來得勤快嗎？”唐梓問道。
“每個月回來一兩次。多回來一天便少掙一點錢，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們也不愿意離開江老爺的家。”趙有諒說。
“她們家條件如何？”
“以前就是普通人家，后來被縣尉敲詐，日子越發難過。吳媽的老伴兒被活活氣死，她的兒女逃荒去了外地，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巧兒的爹媽早就去世了，和姐姐相依為命，姐姐被縣尉搶到家里當小妾，后來上吊自殺了。我一直以為我們家夠凄慘了，但是跟吳媽和巧兒相比，我們家還算是幸運的，起碼我有老婆相濡以沫。不過最近吳媽和巧兒的家庭條件稍微好了一點，把破房子重修了一遍，看來江老爺對下人還挺大方。”
“現在我們就去吳媽家和巧兒家看一看。”唐梓提議。
“現在去？現在她們可能還在江老爺家干活呢。不過江小姐已經出事了，她們短時間之內也沒有別的活干，可能回來了。反正閑來無事，就去瞧一瞧。”
趙有諒和夫人吳翠云一起，帶著唐梓去吳媽家和巧兒家。
吳媽家和巧兒家的房子明顯比旁邊人家的房子好一點。
“江老爺不是一般的大方啊！”唐梓感嘆道。
“是啊，我們都想去江老爺家做傭人了。我們平常拼死拼活做點生意，掙不了多少利潤，還擔心在路上碰到劫匪。還不如去積善人家做個下人。”趙有諒也很羨慕。
“說起來他們也是被我們連累了。如果不是因為我們，牛大哥不會慘死，這些好心的鄰居也不會被我們強烈的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吳翠云慘然道。
她至今不肯原諒自己。
“跟你們沒關系。讓他們變得這么慘的是殺人兇手和苛政猛于虎的貪官污吏。”唐梓安慰了一番。
“所以我們都很喜歡朱縣令。”趙有諒由衷說道。
唐梓也為朱縣令開心。
“江老爺平常的口碑如何？”唐梓問。
“我們在蔡州縣待的時間也不是很長，不過對江老爺的為人倒是有所耳聞。江老爺沒有欺壓良善，但是對自家下人好像不是特別大方。之前雇傭吳媽巧兒和巧兒，還拼命壓了價格，比一般的市場價低兩成呢。不過當時吳媽和巧兒活不下去了，江老爺愿意收留她們，她們就謝天謝地。”趙有諒道。
“那江老爺后來為何對吳媽和巧兒這么大方了？”
“這個恐怕得問江老爺本人，或者問吳媽和巧兒。”
“她們有沒有在別的地方做工？或者有沒有在家做一些針織女工貼補家用？”
“沒有聽說。她們一直照顧江小姐，根本沒有時間干私活。”
“那她們修房子的錢是怎么來的？這錢可不少啊。不是一般的下人能掙得來的。有點蹊蹺。”唐梓觀察著她們兩家人的新房子。
“怎么？您懷疑她們倆和江小姐的自殺有關系？”趙有諒也咂摸出一絲意味來了。
“她們未必和自殺有關系，但是她們肯定知道一點內幕。”
這時候唐梓聽到兩個女人說話的聲音由遠及近。
在旁邊的趙有諒說她們就是吳媽和巧兒了。
吳媽和巧兒看到趙有諒，跟他熱情打了個招呼，看到旁邊的唐梓便有些警惕。
吳媽比較健談。
她問道：“趙官人，這是你家的客人嗎？”
趙有諒很自豪地介紹，說：“這是我家的恩人，是他把我從牢里救出來的！”
“原來您就是趙官人經常說的唐先生！”吳媽居然也跟著自豪。
“先生二字不敢當！”唐梓謙虛說道。他根本沒有讀過多少書，不敢接受先生的稱呼。
“他也是新來的朱縣令的師爺，專門來幫朱縣令掃除各種冤案。他們覺得江紅袖小姐的自殺和高詠的自殺另有隱情。而你們之前伺候江紅袖小姐，肯定知道很多事情。所以唐先生有些問題想問問你們。”趙有諒說。
“您是官府的人？”吳媽問道。
吳媽和巧兒瞬間變得臉色蒼白。
“你們別害怕，新來的朱縣令不是以前的縣令。這位唐公子也不是以前的縣尉，他們不會借機敲詐勒索的，放心吧！”趙有諒安慰道。
“是嗎？”吳媽又害怕又懷疑。
巧兒躲在吳媽的后面。
她們明顯不相信趙有諒的話。
“唐公子之前幫我翻案，從頭到尾沒有收過一分錢。后來我主動來送禮，他也堅決不收！這人品，天地可見！我對天發誓，如果他們要敲詐勒索的話，我把我的頭剁下來給你們當凳子坐。”趙有諒大聲說道。
聽到趙有諒這么說，吳媽和巧兒的臉色才稍微好看了一些，看來她們被之前的官府給害慘了。
“趙官人言重了。”吳媽訕笑道。
“你們不要害怕！我只是代表朱縣令過來簡單地問幾個問題，問完就走。只不過也希望你們能如實回答。畢竟涉及兩條人命！兩個人都是自殺的，他們究竟受了多大的委屈才會自殺啊！”唐梓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吳媽和巧兒都不說話。
即便她們相信了趙有諒，可是不一定相信唐梓。
唐梓問道：“江紅袖平常對你們怎么樣？”
“回唐先生的話。江小姐對我們非常好，很尊重我們。有的東家對下人非打即罵。我們江小姐對我們就像家人一樣。”吳媽回答道。
“高詠對你們怎么樣？”唐梓又問。
“也很客氣。”吳媽說。
“你們覺得高詠會翻墻跑到江小姐的閨房里行不軌之事嗎？”
“應該不會。”
“那你們覺得他們倆的事冤枉嗎？”
“或許吧。”吳媽有些言不由衷。
而巧兒似乎有話說，但是不敢張嘴。
“你們是不是知道一些江小姐的秘密，但是不方便跟人說？而這些秘密和江小姐高詠的自殺都息息相關？”唐梓問道。
“我們知道的都跟官府說了，也都跟江老爺說了！”吳媽低著頭回答。
“是嗎？”唐梓問道。
她們又不敢吭聲了。
“你們這修房子的錢是江老爺給的還是靜安師傅給的？”唐梓摸著吳媽家的大門，微笑著問道。
吳媽和巧兒同時抬頭看著唐梓，眼神里充滿了震驚。
趙有諒聽到這里也大吃一驚，問道：“靜安師傅怎么會給她們錢？”
“果然是靜安師傅給的錢！”唐梓笑道。
吳媽和巧兒都沒有承認，但是也沒有否認。
“她為什么給你錢？是不是要收買你們，讓你們不要多說話？”唐梓問道。
“她沒有給我們錢……”吳媽小聲說。
“看來你們言不由衷啊。是擔心卷入人命官司當中嗎？你放心，只要你們配合，只要你們不是沒有助紂為虐，沒有幫別人做壞事，官府絕對不會為難你們。但是你們知情不報的話，那后果可是很嚴重的！”唐梓一邊安慰一邊威脅。
“吳媽，我們還是實話實說吧。江小姐和高先生對我們都很好，我們不能一直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背著罵名。而且我看這位唐先生好像已經知道了秘密。我們再隱瞞下去也沒有用，萬一把他惹急了，我們也沒什么好果子吃啊。”巧兒低聲說。
“唉，靜安師傅的確讓我們保守秘密，但是這錢是這江老爺給的！”吳媽道。
原來巧兒才是她們兩人中間的主心骨。
在關鍵事情上，吳媽聽巧兒的。
“江老爺為什么要給你錢？”唐梓問道。
他有些激動，這兩位終于肯說實話了！
“因為他要我們保守秘密。”吳媽說。
“什么秘密，江小姐懷孕的秘密嗎？”唐梓問他。
“不是，是江老爺和靜安師傅的秘密。”吳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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